第七章 陳代軍長(上)
第一節 臨危受命
自華中新四軍、八路軍總指揮部和中共中央中原局進駐以後,鹽城已成為中共領導華中敵後抗戰的“司令台”。1941年元旦期間,陳毅在文廟大成殿下回顧3年來的鬥争曆程,展望未來,以洋洋灑灑的兩萬餘字,著文向社會各方回答了“現在蘇北應該做些什麼?”的問題。元旦這天,他檢閱了總指揮部直屬隊的隊列,接着出席了鹽城縣參議會的成立大會,晚上他作為“兼校長”又出席了抗日軍政大學第五分校的開學典禮。這時他所專心考慮的,是如何使華中抗日隊伍和根據地的建設進一步适應新形勢的需要,因為總指揮部及其所屬部隊均處在日、僞軍和國民黨反共頑固派的夾擊之中;自從兩個月前國民黨發出“何白皓電”開始,第二次反共高潮便正式掀起。蔣介石已經派遣李仙洲、湯恩伯、李品仙率部向華中、山東的新四軍、八路軍進逼。中共中央除令江南新四軍部隊迅速北移,并從華北派遣八路軍一部南下以加強華中兵力外,号召所有華中與山東的黨與軍隊必須動員起來,為堅持抗日根據地,打破頑固派的進攻而奮鬥。中共中央特别強調:“軍事指揮在總指揮(葉挺)未到江北以前,統一于副總指揮陳毅、政治委員劉少奇的指揮之下??各部須完全服從他們的命令,不得違誤。山東分局劃歸中原局管轄,中原局統一領導山東與華中??”。
陳毅與劉少奇政委等重任在肩,夜以繼日地部署工作,并且商定在1月12日開始舉行一次旅級以上幹部會議。數日後,發現日軍在鹽城附近據點大量增兵。敵、頑夾擊的形勢已在眼前。陳毅為落實東北方向的防務,于1月7日前往八路軍第五縱隊第一支隊。
但當他于11日下午返回總指揮部時,鹽城已遭日本飛機轟炸,文廟、抗大宿舍及倉庫等多處中彈。其時,“皖南事變”已經發生,國民黨軍正在皖南圍攻奉命轉移途中的新四軍。陳毅等深為日、蔣雙方反共的配合默契而氣憤。
機要科收到葉挺軍長的電報,内中說:
“本軍5晝夜不停與五、六倍之敵激戰于重圍,計劃又告失望。現将士疲勞過度,隻好固守一拼,惟士氣尚高。??今事已至此,隻好拼一死以贖其過。”
陳毅與劉少奇等緊急商定對皖南軍部的救援之策。其中主要意見是:“??請求朱(瑞)陳(光)羅(榮桓)準備包圍沈鴻烈(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我們準備包圍韓德勤,以與國民黨交換。”
3天後,中共中央複示同意:“限10天内準備完畢,待命攻擊。山東由朱、陳、羅負責,蘇北由劉、陳負責,以答複蔣介石對我皖南1萬人之聚殲計劃。如皖南部隊被蔣介石消滅,我應堅決徹底幹淨全部地消滅韓德勤、沈鴻烈,徹底解決華中問題。”
高幹會議如期在城郊舉行,大家對皖南情況至為關切。13日皖南電訊中斷,軍部下落不明,與會者無不萬分焦急。15日傳聞皖南已經失敗,葉挺軍長等已被國民黨扣押,許多人聽了失聲痛哭。陳毅也有揪心的痛苦,但在局勢發生重大變故的時候,如何駕馭形勢,高級領導人亟須作理智的思考。
劉少奇認為,在抗日的前提下,中共方面的基本指導方針應該是在政治上取攻勢,而在軍事上則宜取守勢。陳毅表示贊同。他認為,現在是蔣介石已經下手了,但還要看發展,現在必須加緊準備力量以應付更大的事變,還須解決好部隊人員中的急躁沖動和悲觀失望情緒。
高幹會議于15日結束後,又分别做了些工作,17日各返原防。總指揮部則陸續由文廟遷至鹽城南郊的熊氏宗祠。陳、劉電報中共中央:“軍部問題發生後,我們已開過幹部會,注意悲觀洩氣情緒之克服。”拟“在蘇北成立新四軍軍部,并以陳毅代軍長。”
其時,國民黨已于17日發布了反革命命令,誣蔑新四軍為“叛軍”,取消番号,并将軍長葉挺交付軍事法庭審判。這就把第二次反共高潮推向頂峰。
中共中央軍委針鋒相對,于1月20日與22日先後發布命令和發言人談話,任命陳毅為新四軍代理軍長,張雲逸為副軍長,劉少奇為政治委員,賴傳珠為參謀長,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并強烈譴責了中國親日派的罪行。
總指揮部和中共中央中原局經過了幾天緊張的準備,于1月25日下午在鹽城“遊藝園”舉行了慶祝新軍部成立大會,發布了新軍部領導人就職通電。
①陳毅随即發表《論皖南事變及新四軍的态度》的長文。
陳毅已一再在失敗的條件下臨危受命,力挽狂瀾,收拾殘局,重整旗鼓。
1927年秋冬和朱德把南昌起義軍帶出危境是第一次;1934年到1937年和項英堅持南方遊擊戰争是第二次。現在他和劉少奇一起力挽危局是第三次了。
陳毅記得在本月上旬,中央曾經給他和劉少奇發來一個很秘密的電報,明确指出:應把這次反共高潮看作我們奠定華中基礎的機會,如同上次反共高潮奠定了華北基矗雖然華中的鬥争是長時間的鬥争,不到蔣介石遇到了更多更大困難,他是決不放手的,但我們奠定基礎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陳毅十分贊同在國民黨反共頑固派大舉進攻時采取這種進攻戰略和相應的步驟。
新軍部成立後,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便是整編部隊,布陣華中,統一指揮。
1月26日是庚辰年除夕,當夜陳毅與劉少奇向中央軍委報告了新四軍部隊整編方案。對此,中央軍委同劉、陳作了多次商議、調整,最後決定新四軍編為7個師和1個獨立旅,軍部直屬抗日軍政大學第五分校及特務團共約9萬人。
陳毅與劉少奇等遵照中央軍委的指示和華中地區的實際需要,提出了新四軍今後的任務是堅持華中敵後抗戰,阻止反共軍的進攻,迅速加強根據地各項建設,積聚力量,準備與敵僞軍和反共軍進行長期鬥争。一俟條件成熟即向西向南發展。各師的具體任務是:第一、第三師堅持蘇北,建設鞏固的根據地,建立強大的地方武裝,以便主力機動作戰;第二、第四師分别在淮河南北,鞏固津浦路東,堅持津浦路西,加強對西防禦,随時準備迎擊反共軍的進攻;第五師獨立堅持鄂豫皖陣地,并以一部沿江而下,打通與第七師的聯系;第七師發展皖中,堅持皖南敵後遊擊戰争,積極打通與第二、第五、第六師的聯系;第六師堅持蘇南,阻止反共軍北渡。這樣便統一形成了新四軍在華中的戰略布局。
中共中央書記處于是年3月27日通過:中原局(5月,改為華中局)由①中共中央已于1月23日在延安代新四軍領導人起草并發表了一則《新四軍将領就職通電》,次日,又發表了《新四軍将領聲讨親日派通電》,但這通電鹽城25日尚未收到,故陳毅等又發了一則通電。
劉少奇、饒漱石、曾山、陳毅4人組織;軍事委員會新四軍分會由劉少奇、陳毅、鄧子恢、賴傳珠、饒漱石5人組織。
新四軍創建已3年多,此時從組織上、指揮上完全統一起來。以後,陳毅總結皖南軍部失敗的教訓,認為端正建軍路線是根本任務,要求把新四軍由遊擊兵團建設成為中國共産黨所領導的正規兵團而鬥争。
第二節 反投降,反“掃蕩”
國民黨發動第二次反共高潮,日軍興奮異常,加緊向華中各根據地“掃蕩”,并叫嚣要“完成皖南事變未竟之功”。1941年1月,便将原駐防鎮江地區的獨立第十二混成旅團(簡稱第十二旅團)調到蘇中沿江和運河沿線,侵占了黃橋等重要市鎮,同時又和漢奸汪精衛一起加緊引誘泰州地區的國民黨蘇魯皖遊擊總指揮部副總指揮李長江率部投降。準備李部投降後,立即大學進攻海安、東台、鹽城等地,殲滅新四軍軍部和新四軍蘇北主力。劉少奇、陳毅認為,要堅持華中抗戰,保衛華中抗日根據地,必須堅決打擊投降勢力,粉碎敵僞“掃蕩”。
第一步是反投降。陳毅電報指示粟裕和蘇北指揮部:一方面加強對兩李的統戰,盡可能制止投降;另一方面,要集中七、八個團,注意隐蔽,準備反“掃蕩”和随時消滅投降賣國的部隊。
陳毅并于1月28日親自南下赴東台。一是代表中原局和新四軍領導人出席蘇北臨時行政公署的成立大會。二是要和粟裕研究反投降的具體部署。
陳毅所乘的汽船行至劉莊附近,突然起火。風勢很大,越燒越旺。陳毅跳入徹骨的河水中,指揮滅火,并将不會遊泳的警衛員、炊事員救援上岸。
救火聲驚動了附近的第二縱隊醫院,院領導将陳毅等接到醫院,換了棉衣,送來感冒藥。陳毅說:“把藥片留給病号吧。”隻喝了一碗姜湯。
第二天,管文蔚派船把他接到東台。他在蘇北臨時行政公署成立大會上發表了演說。大會剛畢,便收到劉少奇發來的急電,說是日軍因其侵華戰略需要,以5個師團大舉向河南進攻,國民黨頑固派20萬反共軍進攻華中的部署已被打亂。望速返鹽城,共商大計。
陳毅閱電後,即前去二裡橋蘇北指揮部和粟裕對反投降部署作了研究。2月3日即返抵軍部。
中央除了劉已電告的指示之外,還有一份指明目前華中指導中心應着重考慮3個基本戰略區的戰略方針,這3個戰略區是鄂豫陝邊,江南根據地(包括蘇南、皖南、浙東及閩浙贛邊4個地區),魯蘇戰區。而魯蘇戰區是用以支持其它兩大根據地的基本根據地,是要陳毅着重建設的。
劉少奇認為,既然國民黨當局已将新四軍番号取消,我們正好用新四軍的名義在華中大鬧一下。對于投敵的部隊,我們應立即集中力量,首先解決之。陳毅完全同意。
大雪下了一晝夜,四野積雪盈尺,2月12日晨,陳毅踏着積雪到碼頭,乘汽船再赴東台。
14日,大雪初霁。陳毅和粟裕等在火盆邊查閱泰州一帶地圖,分析着各方動向,讨逆戰役的計劃逐漸成熟。
2月17日,接獲軍部急電:李長江已公開投敵,野心很大,海安、東台及興化均在其陰謀計劃之内。劉少奇指出:此賊不除,後患甚多,望集全力迅速解決之。
蘇北指揮部在海安以西之鄧家莊舉行讨逆戰役誓師動員大會,陳毅對營以上幹部作了戰鬥動員。這時正式頒發了軍長、政委簽發的《讨伐李逆長江命令》,任命新四軍蘇北指揮官粟裕為讨逆總指揮,葉飛為副總指揮,劉炎為政治委員,命令他們速率所部殲滅李逆。
18日黃昏,部隊沿海安到揚州的公路向西出擊。第二縱隊司令王必成首先率部攻克姜埝,葉飛、陶勇分率第一、第三縱隊迂回包圍泰州,進展神速。
20日晨便突入了李長江總部,李逆翻牆率百餘人倉惶逃走,兩個支隊戰場反正。此役共殲李僞軍5000餘人,繳獲了大批軍用物資,其中有大宗的黃色炸藥。
考慮到泰州重地為日軍所必争,粟裕在給李逆以殲滅性打擊後,于21日下令撤出東返。
3月11日,到達根據地之新河邊,陳毅準備返回軍部,臨行前,應粟裕之請向部隊作一次形勢報告。他清醒地指出:“整個華中形勢,在敵僞聯合圍攻之下,我們均隻能占據鄉間作長期堅持,隻有在堅持長期鬥争中,始能鞏固自己的陣地,城鎮之得失不足慮。蘇北工作應轉入農村作持久的布置,立即在蘇北(即蘇中)黨政軍中傳達,把工作中心轉入農村。”後來“鹽城大掃蕩”的實踐,證明陳毅這番話是很有預見的。
讨逆的勝利引起了延安和重慶的巨大反響。毛澤東主席曾在2月24日緻電在重慶的周恩來,通報說:李長江叛變,陳毅率新四軍讨伐,哿(20)日占領泰州,俘獲人槍數千,李率數百人西逃,逆部有兩個支隊反正。望廣為宣傳。
為了讨逆,陳毅遠離軍部兩個月,一旦回來,萬機待理,但他念念不忘的一件大事是對形勢任務的認識和如何有預見地把握在新形勢下戰略策略的轉變問題。因此,他于3月17日又特地給粟裕、劉炎寫信,着重指出。
南部工作反摩擦已總結,應特别強調抗日,在人民中進行民族教育,将毛澤東同志的《論持久戰》、《抗日遊擊戰争的戰略問題》在人民中間作普遍宣傳,在學校中作為課本,務使人民家喻戶曉。地方群衆工作應列為黨政軍的工作中心,軍隊派赴地方民運工作的同志,即應撥歸地方黨指揮。要說服部隊同志撥槍撥人歸地方黨去建立根據地并不蝕本,隻有将地方工作深入,根據地建立,部隊才能有更深厚的鞏固與擴大的基矗??這個指示,将華中抗戰應由城鎮轉入農村的新形勢、新特點進一步指出來了。
讨逆戰役勝利後,陳毅判定日軍必将瘋狂報複,因而下指示、發文件、寫文章、作報告,總是強調加緊反“掃蕩”的準備,指示反“掃蕩”的方針與作戰原則。6月11日,他又在華中局第7次會議上強調:“鹽城随時都須準備反掃蕩。”他又在6月下旬發表《論“掃蕩”與反“掃蕩”》一文,告訴大家:“敵寇對蘇北,從本月初即開始調兵遣将,計劃大規模‘掃蕩,行動。”他号召蘇北軍民“要密切注視敵寇初步‘掃蕩’的企圖,一切作充分準備”。
7月上旬,日軍已令其第十五、第十七師團和第十一旅團各一部,接替其第十二旅團在長江北岸和運河沿線各據點的守備任務,然後以第十二旅團全部和僞軍第一集團軍等部共1.7萬餘人,拟從東台、興化、射陽一線進攻鹽城新四軍軍部。在陳毅、劉少奇的主持下,确定了反“掃蕩”的部署。要求第一師與第三師密切配合,南北策應,以粉碎敵人的“掃蕩”。
為了保障軍部和華中局等領導機關的安全,逐步向城外秘密疏散。這時,鹽城的“攤子”就顯得太大了。
陳毅和劉少奇把抗大五分校副校長、鹽城衛戍司令洪學智找來,向他傳達了反“掃蕩”的計劃之後,交給他一部電台,并将衛生部、财經委員會等約4000餘人,外加抗大五分校2000人,合計6000多人,要他帶往鹽東縣盤灣、龍王廟一帶疏散。
他倆考慮到一些高級知識分子和國際友人的安全,先用汽船将德國記者希伯、奧地利醫生羅生特等轉移,又将在魯迅藝術學院執教的許幸之等人接回來,要他們随軍部行動。
7月10日上午7時,雨過天晴。劉少奇、陳毅帶領一部分機關工作人員登船出發,傍晚在湖垛東北約10華裡的北左莊宿營。随即同全軍各部通報情況,開始辦公。接着又将希伯等人送往第3師,并在新河廟及高作等地成立聯絡站。
7月20日,日、僞軍分别由東台、興化、射陽、陳家洋向鹽城猛撲。日、僞曾在南京誇稱:“要以閃擊戰打擊陳毅将軍即今重建的新四軍軍部及其主力”。
在北左莊的陳毅檢查了參謀處與各方的情況之後,找來了衛生部籌備衛生學校的負責人崔義田。原來衛生學校在鹽東縣海神廟籌備時,即計劃于7月20日開學,并請陳軍長前去講話。現在由于準備反“掃蕩”,衛生學校已千頭一天(19日)由海神廟遷到了高作鎮的一座大廟裡,仍準備按時開學。
但因敵情嚴重,都認為陳毅軍長不會到校講話了。
崔義田見陳毅就問:“軍長,你還能到衛校去講話嗎?”陳毅笑答:“崔大夫,我們一面要打仗,一面也要工作啊!”于是兩人立即上馬,下午兩點鐘,在衛校師生的熱烈掌聲中登上了講台。
陳毅講話,先分析了形勢,講了這次粉碎敵人大“掃蕩”的計劃和必勝條件,使大家都感到鼓舞。說到業務,陳毅幽默他講了個小故事。他說,過去有個會看相的陰陽先生,想找一位大夫治病,他跑遍了全城醫寓,看到每位大夫的招牌上都擁擠着無數冤魂,不敢入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一個冤魂也沒有的招牌,心想這位大夫的醫術一定很高明,在他手下從未冤死一個人。後來進去詢問,才知這個醫寓剛才開張,而他自己又是就診的第一個病人??講到這裡,全場都大笑了,都明白了,陳毅勉勵大家都不要鄙薄技術工作,要鑽研業務,發揚救死扶傷的革命人道主義精神,全心全意為傷病員服務,否則在我們的手下也會出現“冤魂”的。
由于軍部來電話催促,陳毅很快結束了講話。臨行應邀為衛校題詞。他寫道:“醫學是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中間的橋梁,對人的治療,藥物方面是屬于自然科學,而精神安慰和救護方面必須借助于革命的社會科學。新四軍醫務工作同志與一般醫生不同之點在此。”
日軍于7月22日占領鹽城。又利用雨後河水暴漲的機會,調來許多特制的裝甲汽艇在飛機配合下四處搜尋,陸地上則投入一部份騎兵和大量步兵。
陳毅和劉少奇則率輕便機關和敵人“捉迷藏”。軍部暫駐的北左莊是在西塘河東岸,四周都是小河溝,象一個小島,敵人的裝甲汽艇一遍又一遍地在周圍巡邏,也沒有發現這裡的秘密。
劉少奇、陳毅等考慮到,在日、僞大“掃蕩”的同時,頑固派勢将乘人之危而向我側後進犯,因電示鄧子恢、彭雪楓組織臨時指揮部,即移皖東北統一指揮皖東北和淮寶部隊。
電報發出後,軍部向西北方向轉移,到達仁家橋宿營。這時傳來消息,魯迅藝術學院(包括“新安旅行團”一部分)和抗大五分校轉移至北秦莊,遭到日軍襲擊,作家邱東平,戲劇家許晴等10餘人犧牲。劉少奇、陳毅聞訊,立即派參謀金冶化了裝前去處理善後。
25日拂曉,軍部抵達碩家集與第三師會合,29日陳毅、劉少奇到達陳家集西北之岔頭,向第三師交代,現在軍部及龐大的後方都擁集于附近一帶,遇敵掃蕩,必受損失,必須争取時間分散轉移。為此要求三師部隊在東溝以北行動,以吸引敵人,轉移敵人視線。但是,僅僅過了3天,三師指揮部突然發現韓德勤派出6個團以上兵力進攻益林,三師處于日、韓夾擊之中,遂放棄益林,主力轉移。日軍占領益林。軍直屬隊轉移到殷家橋時,又發現阜甯城的日軍南開,發生了遭遇戰,軍法處和醫院陷入險境。幸虧這時天下大雨,日軍行動受阻,軍法處、醫院等由曹家移至岔頭,轉危為安,但供給部的許多物資卻損失了,三師後方亦略受損失。
劉、陳考慮到情況複雜,為了保證在嚴重情況下指揮不能間斷,決定兩人分開行動。劉少奇由軍參謀長陪同,親率一個連及直屬隊轉至東北方向活動,以便安穩地指導整個華中工作。陳毅富有遊擊戰争經驗,便留下繼續處理後方物資等的善後工作。31日晨5時,劉少奇等一行便由北路馬出發,沿黃河堤向大高莊方向而去。
陳毅正在忙于處理後方,忽然接到第一師發來的電報,說他們圍攻泰興城,繼續作戰,繳獲甚多。陳毅深知,一師為了配合鹽阜區反掃蕩,當日、僞部署進攻鹽城時,便發動了攻勢作戰,圍攻和襲擊了泰興、靖江、如臯、南通地區10幾個日、僞軍據點,正當日軍向鹽城“掃蕩”時,又進一步發動攻勢,圍攻泰州、泰興城和姜埝,攻克天星橋、孤山、黃橋、季家市、加力、古溪等重要據點,對鹽城至東台的敵占交通線,不斷進行襲擊和破壞。這使“掃蕩”鹽城的日僞軍南北不能兼顧,不得不于8月初将大部從鹽城、阜甯地區南撤,轉向蘇中進行報複“掃蕩”。三師主力一部随即收複了東溝、益林。陳毅十分歡喜,立即向劉少奇報捷。
劉少奇正在大高莊召集各部首長會議,研究将後方醫院分散隐蔽問題,收到陳毅來電,大喜,立即宣布散會,并電告陳毅速到張家碼頭會合,以便商決大計。
陳毅冒着大雨而行,到達張家碼頭已雨過天晴。劉少奇将他們商量的一個反攻計劃交給他看,決定第二天到洲門的北路馬村開會讨論。
他們到達黃河岸邊這個貧窮的小村時,已有許多人住下了,不僅有接回來的那些知識分子,以後連那位著名的“外國婆子”史沫特萊也在這裡。在這裡讨論的反攻計劃是集中力量在鹽城地區發動進攻以牽制向蘇中地區掃蕩的敵人。根據反攻計劃三師的兩個團、第二旅、軍部特務團和抗大,分别襲擊湖垛、上岡、伍佑、劉莊、岡門、南洋岸的日、僞軍,頗有斬獲。如第二旅等部攻克鹽城東南之裕華鎮,全殲日軍兩個小隊,僞軍近600人,其中日軍被擊斃70餘,生俘7人。繼而又攻克秦南倉等據點。這一切,造成了鹽阜地區敵人的極大恐慌,被迫又将“掃蕩”蘇中之兵力北調,以保持其占領地區。日、僞軍對蘇北發動的一次空前大“掃蕩”就這樣被粉碎了。在一個多月的鬥争中,新四軍共作戰130餘次,斃、傷、俘日、僞軍3800餘人,擊沉、擊傷汽艇13艘。
第三節 強攻程道口
1941年春,國民黨湯恩伯集團侵占了新四軍第四師所在的豫皖蘇邊區後,妄圖繼續侵犯蘇北根據地。韓德勤為接應湯部東進,于7月間日軍掃蕩鹽阜地區時,以保安第三縱隊兩個團侵占了泗陽西北的程道口,并以第一一七師、第三十三師各一部先後侵占淮陰、漣水間的大興莊、張官蕩地區,繼續沿六塘河向西擴張,企圖以程道口為中心,控制運河兩岸,再向兩邊擴張,東接曹甸、車橋,西抵津浦鐵路,構成一條橫貫淮北、淮海根據地的東西走廊,為湯恩伯創造東進蘇北的有利條件。劉少奇指出:如不即令淮海全黨全軍全民以極大的決心來挽救這種危險形勢,就“有使華中全局受嚴重之危險之可能”。為此,華中局和軍分會研究确定以陳毅為首組織一個前方指揮部(簡稱前指),前去解決這個問題。
9月27日上午,劉少奇以及參謀長和司令部的幾位科長都來到陳毅的房間裡商定前指的組織問題。前指除作戰、偵察、教育等科長或副科長、參謀外,還配屬一部電台和兩個機要員,由特務團派一個營作警衛工作。華中局和軍部還電告皖東、皖東北各地:軍長此行将代表華中局指導各地黨政工作。
28日下午3時,陳毅一行由侉周出發,前來軍部彙報工作的四師政治部主任肖望東同行,到了鹽河岸一個叫做垮兒溝的村邊待渡。這是地下交通線必經的一個“渡口”,警衛營先已放好警戒,先遣人員在鹽河的東西兩岸拉了一根繩索,借來一個平底的大木桶用以代替渡船,每次可坐三四個人,拉着繩子往返過渡。
“船”到河心,陳毅輕聲地對肖望東說:“等我們把程道口的頑固派打掉,我們就可以通行無阻,用不着這樣夜間偷渡了。”他打了個手勢,說:“程道口是頑固派插在我們心中的一根釘子,不拔掉怎麼行呢!”肖望東說:“頑固派在那裡集結了将近1個師的兵力,工事也很堅固,聽說日本鬼子開了裝甲車去用炮轟過,也沒有轟開??”陳毅說:“是啊,不戰則已,戰則必勝!我給他準備的兵力,超過他3倍多,非消滅他不可!”
29日,前指同淮海區的部隊取得了聯系。第二天,技術偵察部門破譯了一份電報,其中說:“陳匪已竄入淮海區活動。”陳毅一驚,然後哈哈大笑,說:“好呀,頑固派在教育我們了:要提高警惕性,否則我們就要受損失,就會打敗仗喽!”随即布置了加強保密防好工作。
陳毅用了兩天的時間,同獨立旅和第十旅的領導人商讨了攻打程道口、消滅王光夏的問題,特電請劉少奇從七旅增派一個團前來淮海區參戰。軍部乃派七旅十九團趕到。
十九團來到田圩子,陳毅親往看望。開過團、營幹部會議,就由團長胡炳雲陪同向全團3000多人講話。
陳毅首先講了形勢任務,然後便曆數了十九團的光榮曆史。他從南昌起義的教育團,講到長征路上紅一軍團紅二師的突擊團,講到進入華中敵後的“胡大隊”,贊揚十九團是一支英雄的部隊,也是華中敵後戰場上我軍的骨幹和主力之一。他殷切地期望着全團同志在即将進行的戰役中為黨為人民再立新功。
當天晚上,陳毅同大家一起觀看了八路軍一一五師的慰問團的演出,第二天,才返回區黨委向軍政幹部會議作總結。
10月12日這天,陳毅給劉少奇等發去一個電報,其中說:胡(炳雲)團已會面。此問軍政會議總結了工作,淮海區原來25個區,現隻有11個區,而且完整的隻有8個地區,地主逃跑,财政困難,頑、匪、僞向我中心地區推進,地區日益縮小,而頑、僞、匪的力量則日漸壯大。許多頑縣長單身北夾活動,近來擁有數百人積極向我區推進。連日均指出地方工作過左傾向及統戰中錯誤,對敵、僞、頑各種進攻姿勢不能以靈活方式去回答,在戰略戰術上未能積極采用針鋒相對的進攻政策,黨、政、軍配合不好,意志及政策不統一。連日讨論,一般在了解方面有進步,今後要特别提倡黨、政、軍一元化。
陳毅的這份電報,引起了劉少奇等華中局領導人的震動。14日回電要陳毅向淮海區黨、政、軍領導人明确指出這種危險形勢及其成因。如不引起嚴格注意,立即改正,不但我們主力不能發展與保證安全,似亦可能引起失敗。
華中局表示完全同意陳毅對淮海區在政策上過“左”的批評,現在首先要向淮海區的黨部與軍隊立即布置阻止與粉碎頑韓之企圖,立即不顧一切犧牲與疲勞,首先控制史家集、程道口、仰化集、老陳圩一帶及運河兩岸,無論如何要阻止姜雲清三十三師到達程道口建立據點的企圖,并進一步将鹽河北岸的頑軍趕到鹽河南岸消滅其一部。
為此,華中局通令有關各區:軍長在淮海區時期,一切軍事行動部署及舉動由軍長決定;必要時可再從阜甯抽1個團到淮海;四師在運河南岸部隊必須積極配合完成此一任務,并完全執行軍長的統一指揮。
陳毅當然掂量得出華中局給予他的支持的分量,一是将政治委員的附署權交給了軍長一人全權掌握;二是對于當時部分幹部中那種盲目自滿、甚至驕橫不服從命令以必要的制約。
經幾晝夜的緊張準備,對程道口的攻擊方案終于制定了。
程道口是六塘河與運河最接近處的一個小鎮,在六塘河東北岸,曆來是一個重要通道口,居民大都姓程,但也稱“陳道口”。頑固派韓德勤的保安第七旅旅長兼第三縱隊司令王光夏,在春夏間占據程道口後,強拉了1000多民夫,經50天經營,在畢家灘以南的岸邊建立了3個土圍寨(在六塘河南的張圩子也建了1個),中間一個為主,東、西兩個較校當時的情報資料這樣記載:圍寨是内外兩層,外圍牆高6尺,寬6尺,東、西、北三面寬8尺,3丈遠一個炮樓,内圍牆東、西、北三面高1.5丈,寬兩丈,外壕深、寬各1.5丈,圍牆裡腳修了暗堡,射擊孔比地平面略高,外面不容易看見,人稱“地烏龜”。圍牆之外有1層鐵絲網。外壕之外,還有3層鐵絲網,用粗鐵絲編織,攀在樹上和七、八尺高的很粗的木椿上。外壕的外沿下壁還有掩蔽部。
兵力配備有王光夏900人的保安第五團,500人的保安第六團,以及400多人的泗陽縣常備隊、騎兵連,配有迫擊炮2門,重機槍2挺,輕機槍12挺,步馬槍近800支,還有土炮200門,儲備的糧食夠兩個月用,火藥堆放了幾間屋子,外壕下還有蓄水池。
陳毅确定攻擊部隊于14日開始運動,15日開始土工作業,至17日夜完成,19日夜開始總攻;以19團攻西圍寨,獨立旅第一團攻東圍寨,兩面得手後,向心攻大圍寨。一切确定,陳毅随獨立旅旅部行動。
旅指揮所設在劉莊,陳毅及機要人員則住離劉莊四五百米的小李莊。
19日那天,四師師長彭雪楓帶着勝利的喜悅來見陳毅。因為他在當天上午在洋河鎮以南消滅了王光夏的第二支隊,俘虜了支隊長李守寬及其副官長以下100餘人。
獨立旅的旅長梁興初,政委羅華生都到前面去了,留下政治部主任劉興元在陳毅身邊。陳毅對彭雪楓說:“這次作戰,必須制訂戰場紀律。”随即口述了若幹條款,由劉興元記錄,交彭雪楓整理。彭雪楓把它整理為《消滅王光夏戰鬥時獎懲軍律》,共3條10款。這3條是:“奮勇先登者獎”;“活捉王光夏者重賞”;“臨陣退縮者罰”。陳毅說好,立即頒布。
20日晚攻擊開始,陳毅在碉堡射擊孔裡注視着西圍寨,但見火光沖天,殺聲陣陣。數小時後,胡炳雲打來電話,報告攻進了西圍寨。陳毅立即大聲呼喊:“傳令嘉獎!”然後又打電話查問東圍寨方面的情況。誰知那邊第一道鐵絲網還沒突破。陳毅很快查明打東圍寨的那個團的團長虛報情況,下令撤職查辦。即令獨立旅的梁旅長、羅政委親自到前面去處理。
兩位旅領導立即帶了警衛分隊,趕赴前沿。陳毅随即也招呼了聲“走,到前面看看!”參謀、警衛人員阻攔不得,便一同前去。
陳毅看了敵人西圍寨的防守情況,頗為十九團勇士們的英勇善戰所感動。返回指揮所後,下令東圍寨停止攻擊,加強準備,組織好火力,明晚再攻。然後又調來軍部炮兵連,将炮口直對圍寨寨門。
21日晚開始總攻,炮兵首先發言,東圍寨突破,大圍寨随後也瓦解。陳毅再次下令:“嚴密搜查,活捉王光夏!”
戰鬥勝利結束了,然而王光夏卻已化了裝鑽地道逃走了。
23日,陳毅将戰鬥初步總結報劉少奇等及三師時,指出:“八路部隊基礎好,戰鬥作風亦佳,隻需要:一、政策領導,二、戰術教育加強,可為華中各軍之冠。”
程道口戰役結束後,陳毅對各參戰部隊作了講評,對淮海、皖東方面的防務作了部署,然後前往四師、二師巡視,直到1942年1月9日才返回軍部。
此時,他的新居已安排在侉周村以北數裡的停翅港。屋邊湖中的小島,傳說是個祥瑞之地,是鳳凰停翅歇息的地方。
第四節 捉放韓德勤
1941年秋鹽阜區第一次反“掃蕩”結束後,劉少奇和陳毅曾報告中共中央:“利用水網以建立相當鞏固根據地已不可能,因此,在蘇北建立華中總的戰略根據地之任務,現在無法達到。”數日後,又向中共中央報告:向東發展的任務已完結:“目前是鞏固已得陣地,??我華中今後發展方向應轉向西,以皖東為基礎,沿長江兩岸逐漸向西發展。??軍部與華中局秘密移至皖東工作為好。”對此,中央于8月17日複示:“領導機關在最困難時移至皖東是可以的,必要的。”此議經過将近1年半的時間,終因确悉日軍将在1943年初對鹽阜區發動大“掃蕩”,才于1942年底落實下來。
12月25日晨,軍部和華中局機關及直屬隊分為3個梯隊開始秘密向淮南移動,1943年1月10日,安全到達目的地――洪澤湖南岸盱眙縣黃花塘。
黃花塘本是第二師駐地。聽說華中局和軍部要來,二師師部便遷移到天長縣的大劉郢一帶去了。
由于長途跋涉,邊行軍邊工作,陳毅痔瘡發作。到達黃花塘的第二天,華中局便決定送他到第二師大劉郢醫院治療。到3月上中旬,他兩次被接回軍部部署淮北的反“掃蕩”和反頑戰役。3月18日,四師俘虜了入侵的韓德勤,請求軍長親去處理。
早在頭年12月,國共關系趨于緩和,黃克誠部便和東北軍一一二師霍守義部恢複了通訊聯系。元月7日,韓德勤也暗遣其特務營長到黃克誠部要求在阜甯縣益林鎮設立商業機構。陳毅等指示黃緻書韓氏,表示積極而誠懇的态度,以争取打開蘇北地方談判局面進而影響全國之合作局面。黃克誠照辦了。24日,韓德勤派了3個代表來到三師,說他們得到敵僞即将“掃蕩”曹甸、車橋的情報,此次想先取得新四軍的諒解,如果敵人“掃蕩”,韓部可以轉移到新四軍的防區。于是,雙方商拟了臨時協約:在日軍“掃蕩”時,新四軍當配合韓部作戰,牽制敵人;韓總部及省府機關在困難時,可向新四軍規定的地區轉移,但對地方抗日民主政府、群衆團體不加侵害,并予保護,“掃蕩”過後即返原防;敵“掃蕩”新四軍時,韓方應原地不動。
1943年2月13日,日、僞軍萬餘人開始從寶應、興化等地向淮安以東之韓駐地區“掃蕩”,至17日,韓部各據點被攻占,韓軍大部被殲,殘部均向北突圍至新四軍防區漣水以東一帶。此後,敵人即轉向新四軍鹽阜中心區掃蕩。
當日軍開始向韓部掃蕩時,新四軍實踐諾言,積極向日、僞軍出擊。2月13日由于新四軍之出擾,使日、僞軍轉向新四軍防區之建陽、高作、東溝、益林進犯;16日,新四軍在風谷村東之張家莊将日軍獨立第十二旅團五十一大隊主力擊潰,擊斃其大隊長石井中佐。23日蘇中一師七團進攻掘港西南之曹家埠,将僞軍一個營全部殲滅,并擊退來援之日軍;同日,特務團進擊馬塘之孫家窯,将敵據點徹底摧毀。24日晚四師九旅一部強襲洋河鎮,全殲該鎮日僞軍,斃日軍30名,俘僞隊長以下40餘人,燒死70餘人;另一部進襲淮安南部地區,也頗有斬獲。在淮泗區,二師十四團曾攻入淮陰城内,給敵人以重大殺傷,等等。
在新四軍的掩護下,韓方潰散的部隊大部脫離險境,并退入淮陰、漣水、蘇家咀之間新四軍防區休整,新四軍還在糧草、經費方面予以接濟,博得韓部廣大官兵的感激。傷亡了1000餘人的一一二師在霍師長的率領下經淮北過津浦路西,受到淮北根據地軍民的慰勞,使他們愉快地退出了蘇北反共陣地。
然而在蔣介石的統一部署下,韓德勤恩将仇報,不去向日軍收複失地,反而乘日軍轉兵向新四軍大舉“掃蕩”之機,突然侵入淮北抗日民主根據地,一面派隊接應國民黨第三十一集團軍王仲廉部東進反共,一面向西占領裡仁集、程道口地區,完全違反了黃、韓協定。而且不聽勸告,便于3月中旬親率黃橋戰役後重新組建的第八十九軍和獨立第六旅的餘部以及王光夏的保安第三縱隊等部,在林公渡等地偷渡運河,侵入淮北中心區的金鎖鎮、界頭集、山子頭一帶,扣留麻楊區區長,将區隊全部繳械,公然叫嚣要在洪澤湖畔建立新的反共基地。
為驅逐韓德勤,粉碎王仲廉之東進反共,陳毅等電令四師主力及二師五旅、三師七旅及淮海分區部隊,全部歸四師彭雪楓師長、鄧子恢政委統一指揮,于16日開始運動,17日晚發起攻擊。并且明确規定,如在俘虜中有韓德勤,便給予空隙讓他逃走。18日14時,攻擊王光夏部隊的山子頭戰鬥結束,王光夏被擊斃。
查詢俘虜時,有個軍官說他不認識誰是韓德勤,可是當部隊要把這個軍官作為一般的俘虜釋放時,他怕放出後安全無保障,忽又主動招認自己是省主席韓德勤,要求會見彭雪楓和鄧子恢。于是作戰部隊把他送到師部。在師部,韓表現很悲哀,吞火柴頭,絕食,要寫遺囑,表示要“殺身成仁”。
四師政治部主任吳芝圃與他談話。他痛哭流涕,傾吐了到蘇北5年來的許多衷曲。19日晨,彭雪楓同他談話後,便複食,并求見軍首長;21日上午10時,更提出條件請轉報軍首長。
陳毅等研究了四師發來的電報後,乃緻電中共中央,說明韓德勤的力量已殲滅殆荊彭、鄧近日與韓會談,韓站在其本身利益上,已願與我私合,韓本人估計,若能迅速與我諒解,則仍能保持其省主席地位。韓為其本身利益,可能與我靠近,不積極策動蔣派部隊東進。因部隊小,東進便無用;部隊大,則不可能東進。即令東進,韓将因控制不住而自危。韓此時最憂慮者,即為期日久問題擴大,本人雖能自由,其前途終被犧牲。我們主張與韓成立協定,進行私合,應迅速釋放。如韓背約再行反共,彼力量既小,又在我掌握中,易于制服。同時王仲廉等東進決心必更動搖,蔣雖堅持也無能為力,故我們主張與韓成立妥協,釋韓要快。
電報發後,陳毅便夜渡洪澤湖,到達四師師部。他聽取了彭、鄧的詳盡的彙報後說:韓德勤被俘,最怕殺他,其後見我不殺,則力謀保持其江蘇省主席地位,故多方哀求央說。此點可以利用。因此,可以答應他在今明兩日内在我控制下先行恢複電台。這樣,一面便于偵察重慶态度,一面因韓未下台,則重慶方面就不便以湯恩伯取代之,而湯因未得江蘇省主席位置就不願用自己的主力東進。這樣對我更為有利。韓在我掌握之中,文章更好做。陳毅的見解,彭、鄧表示完全贊同,便去落實。
于是,陳毅向華中局和中共中央作了如下内容的彙報:韓求我以鞏固其地位之動機露骨而明顯。我們已恢複其電台先與顧祝同通報,并将其真情告顧。第一、二兩電已發出,尚未得複電。據軍部通報,湯恩伯已将韓被俘消息報蔣,重慶反共集團正醞釀兩種江蘇地盤之鬥争,一是與我黨之争,一個是搶主席之争。據此,我們建議,應在蔣對韓決心未下之前,自動送韓出境,其好處可以進一步利用反共派内部沖突,使蔣感到棘手,或可改善何、顧、韓等對我之關系,對華中反共實力最大之湯以打擊,維持着湯恩伯、韓德勤、李品仙三派的沖突,在華中對我亦有利,同時更可能使國民黨軍人及士紳階層對我有好感。假如再不釋放韓,将來釋韓,徒增惡感。且蔣也不至于即将韓之主席撤掉,因有何、顧等之說情。且根據與我摩擦之孫啟人等,于釋放回去後即行複職,預料蔣似以韓在蘇北敵後堅持,前年興化之恢複,韓曾要求将省政府移蘇南,蔣未準。因此,日内即送韓到王仲廉部中去似為上策,隻着重對蔣、韓等采取分化争取,則不必附帶釋韓條件,更可表示我态度。
如何,請示,以速為妙。
可是,饒漱石等卻發來電報說:“我們主張暫不釋韓。”陳毅不得不重申速釋韓的理由。
3月29日,中共中央書記處複示:同意陳毅所提辦法處理韓問題,如陳估計韓留蘇北比較有利,韓去路西反而不利時,即可使韓留蘇北。但不論如何,均必須與韓訂立一個秘約方不上當,對王仲廉須先禮後兵,不須急打!31日,劉少奇又電告陳毅:29日何應欽與周恩來、林彪談話,提出韓德勤被俘事。周答,韓違約到運河西,并向我進攻,捕殺我人員,緻引起沖突,不料累及韓本人,後即發還人、槍,禮送韓出境,國民黨方面對此事雖已模糊知道,但尚無向我提出稍微嚴重的交涉與條件的表示。你們讓韓德勤與顧通電,此事可能向重慶方面敷衍過去,湯恩怕已令王仲廉主力開回路西,留一部在路東收容韓散兵。
陳毅認為一切條件均已成熟,遂于當天約韓談話。韓一見陳甚喜,欣然出迎,并願共同攝影,成立文件以示互信,然後滔滔不絕地檢讨了自黃橋戰役、曹甸戰役直至山子頭被俘的許多問題。陳毅也以民族大義和具體事實予以開導和批評,然後雙方議論了一些事項。韓留其參謀長代表其副總部,彭雪楓代表新四軍會商,成立協定,議定事項,分交陳、韓核準,再由陳、韓交換一封信,以示同意,即付實施。
4月1日,韓來回拜,陳毅與彭雪楓、鄧子恢設宴為他餞行。宴後,四師備了牛車将韓送歸,韓留其參謀長接受俘獲之人槍等事。韓提出借錢,陳答應送給8萬,井送還了他的手表、皮包和手槍。韓德勤愉快上路。就在當天,韓的代表呂漢勁和彭雪楓簽訂了《新四軍陳毅軍長與韓德勤會談備忘錄十條》。
于是,陳、鄧、彭聯名将對韓處置情況及協議等具報中共中央和華中局,其中特别提出,從國共雙方大局及韓德勤的表現出發,仍本友好合作态度,進行政治争取,一面提高警惕,不被麻痹,作有力控制,則可能争取韓為有利時局之一員。對其立足地,拟劃衆興以東、淮陰屬來翁集以西、老張集八集以南、運河鹽河以北地區給韓,以銜接到曹甸原防,但不能危害我之戰略利益。
電文中還說,韓在蘇北計5年,最初轄有1個軍、3個師、10個常備旅、10個保安旅,迄今總崩潰,轉而求我,不能不是反共專家的切身教訓。隻有力量可以制服反共,也是一個證明。今後韓或積極尋我報複,或轉而帶一些覺悟,聽韓自擇。力量與政治争取必須雙管齊下。
在這次捉放韓德勤的鬥争中,陳毅曆史地分析了韓的實力變化情況,全面地考察了國民黨頑固派内部的矛盾,果斷地作出決定。實踐證明陳毅的決斷是正确的。不久以後,韓德勤把他的副總部和江蘇省府搬到了安徽阜陽,而蔣介石的反共大軍未敢東進。
第五節 “黃花塘事件”
陳毅從1941年9月28日離開軍部去淮海、經皖東到淮南,直到1942年1月9日才回到軍部。此行達103天,現在凱旋了,但人也病倒了。由于公務浩繁,睡了一天又得起床工作。1月13日晚上開會,由陳毅報告淮海區及四師、二師的情形,到零點才結束。
就在這天,中共中央又有電報通知:“中央決定少奇同志回延安參加七次大會。少奇同志來時,由饒漱石同志代理中原局書記并代理新四軍政委,望少奇同志即将工作交代,攜帶電台,動身回延。何日可起程,望告。”
這項通知已經是第二次了。華中局乃回電中央:“倘七大會期仍未最後确定或大會于短期内事實上仍不能舉行,則我們仍主張少奇同志不急返延安而留在華中領導工作。倘大會已确定舉行,則少奇同志須于華中局擴大會後于2月底或3月初始能動身。”
中共華中局第一次擴大會議于1942年1月20日在阜甯縣單家港舉行,曆時一個半月。陳毅作了軍事建設方面的總結報告。劉少奇在3月4日所作的大會總結報告中最後說:“??中央有電報來,調我回延安,以後華中局書記由饒漱石來代理,軍分會由軍長代理,我恐怕不久就要動身。跟同志們工作很久,這次會議是總結了工作,同時也即是辦交代。饒漱石同志、陳軍長是黨内很好的領導者,我走了沒有問題,在饒漱石同志、陳軍長領導下,許多同志一定能團結一緻,努力工作。”
劉少奇于1942年3月19日在幹部、群衆的熱烈歡送下離開了華中。
1942年5月,華中局與軍分會決定,由饒漱石帶工作組到淮南去檢查二師的工作。在5月10日饒動身前,陳、饒緻電各師及各區黨委:饒灰日赴二師及路東地區巡視工作,預計3月後方能返部,華中局書記兼政委職務由陳代理。華中的黨、政、軍領導工作,便集中于陳毅一身。
他除了大力指揮華中全區夏收、反“掃蕩”(反“清剿”)的鬥争外,在他的工作日志上還有許多許多項目。區黨委工作,軍區工作,黨校、抗大的工作,後勤衛生工作等等,他都親自安排,召開或出席會議,講話、上課、寫文章。高級領導幹部的調配他尤為重視,通過華中局決定,派何克希到浙東,肖望東到二師,吳芝圃為四師主任;将六師劃歸一師領導,任命譚震林為一師政委,??特别中央和軍委總政關于整頓三風的決定到達以後,他立即主持研究貫徹,以後又多次講課、貫徹動員,把這項工作作為中心工作來抓。除此之外,還做了一些很有意義的專項工作。6月初,他收到了劉少奇從山東寄來的劉在華中的一些講話稿,希望先在華中出版。陳毅照辦,并在6月10日給劉回信,說:“大文《論黨内鬥争》業已收讀,即在《真理》第8期發表,另印單行本。我們拟定将你曆年所作關系黨内的文章印一合集,題為《劉少奇論黨》,作為幹部精讀的文件,這個命名對不對?請告,或由你另想一個名字,在7月初即付櫻”在這種情況下,各項工作,井然有序,廣大幹戰,各得其所。而他自己的許多事情卻比較潦草了。
5月25日,他的妻子張茜在侉周村生了個男孩。中年得子,陳毅十分高興,抽空前去探望。他先向張茜慰問了一番,然後抱起孩子,看了看,同張茜商量:孩子在侉周村生的,小名就叫“小侉”。然後,輕輕放下,便告别了張茜,轉身出門。這樣簡慢的探視把陪同他的奧地利醫生羅生特激怒了:“你們中國人是怎麼搞的!沒有感情!就這樣走了?!”另一位陪同者崔義田對羅生特笑笑,說:“不走又怎麼樣?”
9月19日饒漱石從淮南回來了。暫時代理華中局書記和政治委員的陳毅便交代了工作,但是,對比前後兩位代理書記的議論開始了;劉少奇離開華中後代理華中局書記的不是陳毅而是饒漱石,許多幹部本來就有議論,現在又議論起來;幹部們稱贊陳毅的比較多。陳毅雖也聽到一些,卻未予重視。
饒漱石卻感到壓力。《中共中央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1942年9月1日)也給了饒漱石新的觸動:中央提出了要實行黨政軍民一元化領導,今後華中局書記的地位将更重要,但是他代書記已半年整,至今“代”字還在頭上。将來正式的書記誰當還是問題。陳毅資格老、能力強,又有黃橋決戰等打開華中局面的軍事建樹,随時都可能被中央任命力書記。饒漱石忐忑不安。
整風運動深入開展,這本來是學習馬克思主義、整頓思想作風大好時機,饒漱石卻覺得是排擠陳毅的機會。饒漱石知道陳毅在1929年紅四軍“七大”時主持會議選掉了毛澤東的前委書記的曆史關節,也知道陳毅心直口快曾對有的幹部随便談過這些至今使他難受的往事。這些事既可證明陳毅早就“反對毛主席”,又可證明陳毅排擠黨代表、取代書記是由來已久。饒漱石也知道幹部們對他這個代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意見不少,有的還很強烈。他就故意暫時離開軍部,讓陳毅主持整風,動員幹部們對領導提意見。他口頭上說是自己學習了毛主席的《關于農村調查》以後很受啟發,要聯系實際,做毛主席的好學生,因而到40裡外的大劉鄂農村去調查研究;實際上是有意要造成陳毅發動幹部批評攻擊政治委員的印象。他臨走,還布置幹部:整風中意見激烈尖銳時,馬上通知他。
陳毅按照原訂計劃,在8月13日召集直屬隊領導人及司令部科長、政治部部長的會議,檢查工作,向領導提意見。座談會在參謀處作戰室進行。陳毅動員之後,大家就發言,各抒己見,互相啟發,發言越來越熱烈,越來越深入,并且越來越集中。政治部的幹部紛紛講新四軍的政治工作如何受到削弱,其焦點果然集中到兼政治部主任饒漱石的身上。由于時間不夠了,而大家發言的勁頭卻越來越大,陳毅不得不宣布第二天繼續談。陳毅并指定政治部秘書長将大家意見加以彙總,整理成若幹問題,以便今後報中央軍委研究解決。
第二天的會議更加熱烈,許多人的言詞是相當尖銳而激烈的。
8月18日下午,饒漱石突然回來了。政治部秘書長把他根據大家發言整理的材料送請審閱,饒說:“早知道了,不用看了!”秘書長深感詫異,饒代政委在農村搞調查,機關開會提的意見怎麼會“早知道了”呢!?
由此開始,饒漱石幾乎每天都以相當多的時間找華中局和軍部各方面的負責幹部談話。談話中總是要說到陳毅“反毛主席”,說到陳毅一貫反對政治委員排擠書記企圖取而代之,并緊密聯系此次整風中動員幹部們集中批評政治委員的“事實”。這就使一些負責幹部聽了誤以為饒漱石是受中央之命來清算陳毅的老賬新賬的,都不免對陳毅心存戒懼,使陳毅孤立起來。用陳毅自己的話說,當時他那裡是“鬼都不上門”。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之後,饒漱石直接與陳毅攤牌了。他二人一連幾個晚上争論到深夜甚至拂曉,使住在隔壁的秘書都不敢入睡。
10月16日下午,軍分會舉行會議,先由陳毅作自我批評,然後大家提意見。這事實上是由饒漱石煽動策劃的一場對陳毅的鬥争會。
接着,饒漱石便寫了一份長達1500字的電報,報給毛澤東、劉少奇。這份電報首先挑撥毛澤東、劉少奇和陳毅的關系,接着歪曲和捏造一系列的事實,如說陳毅“以檢讨軍直工作為名召集20餘名部、科長會議來公開批評政治部、華中局及我個人”等等。電報的結尾是“但望中央速決定物色才德兼全的軍事政治負責幹部來幫助我們。”并說自己在德的方面“可保證無愧”。
(饒在11年後承認這是要中央把陳毅調走。)饒漱石估計僅僅由他個人發電報給中共中央負責人,還不夠有力,便蒙蔽和鼓動一些幹部聯名向中共中央打電報批評陳毅。
陳毅一貫富于自我批評精神,他向中共中央負責人發電報報告了事情的經過,并着重檢讨了自己随便說話等錯誤和缺點。但結尾是力求團結的:“漱石、漢年和我3人之間,思想業已打通,可保證繼續順暢為黨努力工作。”
陳毅的報告,很快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回複:“陳毅同志,并告饒:(一)來電已悉。此次事件是不好的,但是可以講通,可以改正的。
(二)我們希望陳來延安參加七大。前次你們來電要求以一人來延,那時我們不知你們問不和情形,現既有此種情形,而其基本原因,因為許多黨内問題沒有講通。如陳來延安參加七大,并在此留住半年左右,明了黨的新作風及應作重新估計的許多黨内曆史上重大問題,例如四中全會是錯誤的,四中全會至遵義會議期間王明宗派的新立三主義,1938年武漢長江中央局時期王明宗派的新陳獨秀主義以及其他問題等,如對此問題充分明了,則一切不和均将冰釋,并對黨有極大利益。??陳來延期間内職務由雲逸暫行代理,七大後仍回華中,并傳達七大方針。
以上提議請考慮見複。
毛澤東一九四二軍十一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