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有志

                                                              艱難的童年

      1896年3月22日（清光緒二十二年農曆丙申二月初九），賀龍誕生于湖南省桑植縣城北12.5公裡洪家關的一戶貧農家庭。桑植和它周圍各縣所在的湘鄂邊界，地處武陵山區。那裡崇山峻嶺，交通不便，經濟、文化落後，幾個民族雜居；勞動人民苦難深重，民性強悍，有武裝反抗反動統治的傳統。

      賀龍就是在這樣的社會環境裡長大的。

      賀龍原名文常，字雲卿，乳名常伢，先祖原籍湖北省安陸府鐘祥縣賀家灣（今孝感地區鐘祥縣賀家灣）。遠祖賀崇先，明末随農民起義武裝餘部來到湖南，在慈利縣九溪衛落戶。清順治十年，桑植縣土家族群衆舉兵起義，清政府派兵鎮壓。當時，桑植屬九溪衛巡檢司管轄。賀崇先被迫應征加人清軍到了桑植，後來就在洪家關定居下來。桑植習俗将居民劃分為“軍、民、客、土、苗”5家，“軍家”是指從軍後在當地落戶的人家，賀氏屬于漢族軍家。

      賀龍的曾祖父賀廷宰是一位秀才，在家鄉教書，熱愛公益事業。洪家關群山環抱，傍倚注入澧水的玉泉河，河水流急，鄉民出入很不方便。賀廷宰立志要修一座便民橋。為此，家産耗去不少，但屢修屢塌，直到他逝世時，大橋仍未修成、隻好由他的後人繼承其未竟之志。

      賀龍的堂曾祖父賀廷壁自幼習武，練就一身本領，在當地有很高威望。

      清鹹豐四年，洪秀全領導的太平天國起義軍進入湖南。湖南各地農民紛紛響應，組織武裝與太平軍一起同清軍作戰。在桑植首先舉義的就是賀廷壁。他率領幾千農民起義軍攻破桑植縣城，殺掉縣官，開倉放糧，深得貧苦群衆的擁護。鹹豐五年，清政府派兵鎮壓，賀廷壁和大庸等縣義軍聯合抵抗清軍。

      堅持兩年之後，賀廷壁父子被捕。清政府要将賀廷壁斬首，賀廷壁的夫人劉氏聞訊趕到刑場，跪在賀廷壁面前，雙手掀起上衣前襟。劊子手砍下賀廷壁的頭，劉氏立刻兜住，捧回洪家關。“賀廷壁造反，劉氏兜頭”的悲壯故事在桑植無人不知。有人把這事編成戲劇在各地演出，歌頌這一對英勇的夫妻。

      這個事件成為賀氏家族的家史代代傳頌，給賀氏後人留下了深遠影響。

      賀龍的祖父賀良仕是個武舉人，能馳駕馬、挽強弓，有一身好武藝。祖母羅氏，土家族人。在封建制度的舊中國，舉人雖然不是官吏，但是憑藉功名，很容易變成欺壓鄉裡、巧取豪奪的惡霸；稍稍本分一些的，也會成為既有田地、山林、房産，又能在官府走動的财主。賀良仕卻相反，他與夫人羅氏都濟人之急，拯人之困，樂善好施。賀良什繼承父志，不斷變賣家産繼續修建洪家關大橋，以緻家産耗盡，到了賀龍的父親賀士道出生的時候，賀家的财産隻剩下了3畝薄田半頭耕牛，生活己是十分貧困。賀龍出生時，祖父母猶在，他們的言傳身教給了賀龍深刻的影響。

      賀龍的父親賀士道務農兼做裁縫，為人直爽，繼承家傳武藝，愛打抱不平，敢與豪紳富戶對抗。賀龍的母親王金姑是湖北省鶴峰縣土家族婦女，為人勤勞樸實、孝順公婆、體貼丈夫。賀龍排行第四，他有3個姐姐、兩個妹妹、1個弟弟。他一家三代11口人，靠3畝薄田和賀士道做裁縫所得的微薄收入維持生活。賀母因辛勤操勞，營養不良，體弱多病，生下賀龍之後，乳汁稀少。因此，賀龍從出生第一天起就受到了饑餓的威脅。

      賀龍出生的那一年，湖南相繼發生了大水災和大旱災。湘西一帶，饑民遍野，餓殍無數。時值甲午戰争之後，腐敗透頂的清政府，對外屈辱求和，對内殘酷剝削，野蠻鎮壓。在天災人禍的雙重打擊下，勞動人民的生活極其困苦。賀龍長到五六歲的時候，還沒有穿過一件不破的衣褲，沒有吃過一餐像樣的飯菜。他家欠了地主的一筆債，無力償還，賀士道去給地主幹活抵債，仍然還不清“對年加利”的高利貸，加上嚴重的天災，3畝薄田顆粒無收，全家人實難度日，賀士道隻得帶着全家逃荒到30公裡外的蹇家坡，給地主當了3年佃戶。全家苦幹苦熬，還是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無奈，又回到洪家關，繼續在苦難中掙紮。生活雖然困難，祖父仍堅持教賀龍練武識字，父親則教賀龍學裁縫手藝。

      為使賀龍能夠讀書，老人又央求族長把賀龍送進了族人辦的私塾。賀龍大資聰明，也肯用心學習，但是，對塾師隻要求死記硬背的呆闆教學方法和粗暴打罵學生的态度很為反感，常設法反抗，結果多次挨打，于是常常逃學。他從小膽大，四五歲時，便經常在家門外不遠的玉泉河裡遊泳，稍大一點，敢從幾人高的大橋上往深潭裡跳，鑽進河水裡一口氣潛遊很遠。存一次，河裡漲水，他和别的孩子比賽，看準敢下去遊水。他率先跳入洪水，被洶湧的波濤沖下去幾裡遠，多虧一位老漁民搭救，才得上岸。過後，賀龍仍然常常泡在河裡弄水玩耍。

      賀龍最高興的事，要算是大姐夫谷績廷讓他放馬了。面對一匹駿馬，抓住它的鬣毛，跳上光滑的馬背，一聲吆喝，縱情飛奔，猶如騰雲駕霧，令人心曠神怡。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痛快的事麼？所以，賀龍從小就和馬結下了不解之緣，以後，他懂馬、愛馬，成為紅軍的美談。還有一件使賀龍神往的事情，那就是爺爺教他練武。爺爺去世以後，他又繼續向父親、堂叔學習武藝。他不怕苦、不怕累，有一股子頑強勁頭，小小年紀，學會了不少武藝。

      賀龍9歲的時候，桑植縣洪水為患，饑民如潮。賀龍全家也陷入了饑餓難挨的困境。一天，賀士道帶着賀龍進縣城去買“義倉”的平祟米。平祟米是帶有赈濟性質的、價格比較低的米，比地主奸商賣的高價米便宜。隻是，這種平祟米并不好買，它由縣衙監賣，官差衙沒常常手提皮鞭，在一旁耀武揚威，對買米的窮苦鄉民，稍不順眼，舉鞭就打。這一天，義倉前擠滿了買米的群衆，縣衙師爺帶着幫衙役沖過來責罵、推操和鞭打買米的窮人。賀士道看不過，站出來講了幾句公道話。衙役大怒，掄鞭猛抽。賀士道一閃身躲了過去，沒想到皮鞭正抽在身後的賀龍手上，一條血痕立刻凸現出來。賀士道火了，奪過衙役的皮鞭就和這幫家夥打了起來。官府人多勢衆，賀士道被抓進衙門。

      官吏橫行霸道，窮人挨打受罵，爸爸不畏強暴，以及手上這一條鞭痕，都在賀龍幼小的心靈裡打下了深深的烙櫻一次，縣裡的禁煙委員坐着大轎來到洪家關。當地的保甲長趕來迎駕，連打帶罵地把圍觀的群衆趕得四下逃散。賀龍見了，忍不住憤憤地說：“呸，什麼東西，屁大的污官。”一個富家孩子說：“你怎麼敢罵官？你長大了莫不想當官？”賀龍沒好氣地說：“你呢？你長大了想當什麼官？”富家子弟說：“當保長！”賀龍氣哼哼地瞪着對方。富家子弟也瞪圓了眼撲向賀龍。賀龍一閃身打了富家子弟一耳光。挨了打，闊少爺才想起賀龍是會幾手武藝的，便悻悻他說：“憑什麼打我，你就不想當官？”賀龍說：“我長大了當個專打保長的官。保長一進村，不是催糧就是逼債，盡欺侮窮人。”

      賀龍受其長輩言行的熏陶，從小就痛恨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因而和當地富家子弟經常發生沖突。他年紀雖小，但總有一幫窮孩子和他在一起。他又會一些武術，打起架來，吃虧的大都是富家子弟，他們便去向私塾先生告狀，最後吃虧的卻又是賀龍。私塾先生常常不辨是非，偏向那些驕橫的富家子弟，責打賀龍。賀龍忍無可忍，終于離開私塾，再也不去讀書了。

      小騾子客

      1908年，賀龍12歲了，他長得比同齡兒童高大，是鄉裡窮孩子們的頭頭。

      洪家關是一個有300多戶居民的小鎮，每逢趕集的日子，街上攤販很多，四鄉群衆賣物買物，很是熱鬧，孩子們也分外活躍。一個趕集的日子，街上熙熙攘攘，突然從鎮外闖來一匹馬，上邊坐着個戴“頂子帽”的青年，手揮馬鞭在街上橫沖直撞，撞翻了許多貨攤，趕集的群衆趕緊躲避。此人是縣衙領班的兒子，倚仗他爹的權勢，買了一個秀才頭銜，同他父親一樣無惡不作，鄉民對其畏如蛇蠍。這天，他乘馬出城遊嬉，來到洪家關，就抖起威風來。

      這下惹惱了賀龍，他抓起一根木棒，跳到街中，大喊一聲：“下馬！”假秀才怎麼看得起這個衣裳褴縷的孩子？策馬朝賀龍沖撞了過來。賀龍一閃身，一手抓住馬缰繩，一手掄棒把假秀才打下馬來。幾個窮哥兒們撲了過去，抓住假秀才，一陣猛打，直打得他鼻青臉腫、讨饒認錯，才罷手。鄉親們在拍手稱快之餘，擔心賢龍要遭禍事。果然，假秀才通過他的老子，在縣衙裡告了賀龍一狀。縣裡飛快傳出消息：賀常訝膽大包天，居然敢打秀才，要捉拿重辦。賀氏族人連忙到縣城請一位舉人幫忙。這位舉人一直和領班不和。

      他把賀龍找來，向他講述了領班的許多劣迹，要賀龍在公堂上大膽他講出來，其他事由他去辦。可是，舉人擔心這個年幼的窮孩子能不能記住領班那麼多罪狀，就算記下幾條，在公堂之上有沒有膽量講出來？到了縣衙公堂之上，縣太爺怒沖沖地盯着賀龍，虎狼般的三班衙役站列兩旁，氣氛很不尋常。賀龍站在堂上卻十分鎮靜，一條又一條地揭露領班父子的劣迹，講得頭頭是道，揭發的事也很真實，立刻引起了在一旁觀看的城鄉居民包括士紳們的共鳴，紛紛當堂揭發這個領班。縣官眼見屬下已犯衆怒，在國家和本地都不安甯的時候，再包庇下去将惹火燒身，隻好宣布革除領班職務，将賀龍無罪釋放。

      從此，在桑植縣，小小的賀龍就有了小小的名氣。

      這時，父親除了種田，常常要走鄉串鎮，到很遠的地方去為人做衣裳。

      幾個姐姐先後出嫁，母親體弱多病，弟弟、妹妹幼小，賀龍就成了家裡唯一能下田幹活的勞動力。他學會了挖土犁田、栽秧割谷等整套農活，還要上山砍柴，下窯挖煤，換些鹽米來供養一家人。1909年，賀龍在田裡忙了半年，可是，一場大水，把莊稼沖了個精光，又是顆粒無收。賀龍被迫離家到外地當了佃戶，替地主幹活，受氣受罪，也很難掙回幾個錢、幾鬥米，過着“辣椒當鹽，包谷殼葉當棉，椎碗混合渣（黃豆渣熬漿拌青菜）算過年”的艱難日子。

      當時，洪家關賀龍的親友中有些是趕騾馬運貨謀生的。他們雖很辛苦，卻能闖碼頭，見世面，賺錢不多總比當佃戶、長工好過一些。賀龍很羨慕，心想：要是也能同他們一起跑碼頭，賺幾個錢來養家糊口該多好啊！他便向大姐賀英、大姐夫谷績廷借了一匹花腳麻騾子，跟着幾位親友去趕馬幫。賀龍随着馬幫隊伍從桑植出發往來于湖南、湖北、四川、貴州的邊界地區，馱運些鹽巴、土産、藥材，也販賣騾馬。14歲的賀龍，開始了一個嶄新的、艱苦的生活。

      當騾子客趕馬幫是當地窮苦農民謀生的一條苦路。俗語說：“想賺牲口錢，要跟牲口眠”。賀龍年幼，所吃的苦要比别人更多。他個頭不夠高，要站在闆凳上給牲口上下馱子就比别人累得多。為了節省買草料的錢，别人休息了，賀龍還要拉着牲口去放牧，抓緊時間割草。苦累還是比較好熬的。令人難忍的是，趕騾馬運貨，要向沿途數不清的官府稅卡交錢賠笑，被奸商敲詐剝削，受形形色色的貪官污吏、把頭土匪的明搶暗奪、刁難勒索。這些使賀龍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平。有時候，實在忍受不住，賀龍就要挺身而出。賀龍的正直仗義、敢作敢為卻博得了同行騾子客們的欽佩。

      所以，趕馬的人們都願意和賀龍搭夥，把他當做懂事的、平起平坐的年青朋友。

      有一次，賀龍和趕馬的朋友們在四川東部的黔江縣趕騾馬市。這裡是一個大集市，西南幾省的人都來買賣騾馬。一個雲南來的馬客趕來了一匹烈馬，它神駿、骠悍、性野，是一匹難得的好馬。賀龍擠在人群前邊看出了神，馬客見賀龍年幼，個子不高，想開個玩笑，便當着圍觀的人笑嘻嘻地向賀龍說：“要是你敢騎上它跑兩個圈子，我這匹馬白送給你，分文不齲”賀龍認起真來，問道：“說話算數不？”馬客說：“當然算數。不過，醜話講在前，多少會家子都不敢騎它，你要逞強，摔死可與我不相幹。”賀龍點點頭，縱身躍上馬背。人群急忙閃開，烈馬長嘶一聲，忽而前蹄騰空，忽而後腿蹬踢，千方百計想把賀龍從背上摔下來，可是賀龍像貼在馬背上似的，騎得穩穩的。

      忽然那馬撒腿狂奔起來，一直跑了好幾個大圈，累得它渾身汗濕，才噴着響鼻，停了下來。烈馬被賀龍制伏了。圍觀的人齊聲喝采。馬客隻好把那匹馬送給賀龍。賀龍已經學會相馬，看出了這是匹少見的好馬，就高興地接受下來。他拿出一筆錢送給馬客說：“這些錢本不夠買下它的，可我隻有這麼多錢了，算是我送給你老哥的一點心意吧！”馬客沒有想到賀龍能制伏這匹烈馬，更沒想到賀龍竟不願占已經到手的便宜，掏空腰包送錢給自己。他對小小年紀的賀龍如此豪爽和仗義非常佩服。

      賀龍在趕馬幫當小騾子客走南闖北的幾年裡，以他的高尚品格和出衆的為人赢得了不小的名氣，也結交了許多性格豪放、講究義氣的朋友，在以後的革命生涯中，有的曾成為與賀龍甘苦與共的同路人。

      加入中華革命黨

      賀龍那種熱血男兒的豪爽俠義，引起了一些反清秘密組織的注意。一次，賀龍與父親及親友趕馬幫到了湖北恩施縣，在一家茶館裡，結識了當地哥老會①首領唐伯義。唐伯義向他們講了哥老會“反清複明”、殺富濟貧、打倒貪官的主張。賀龍覺得很有道理，聽得人了神，兩人交上了朋友。後來唐伯義介紹賀士道父子加入了哥老會。17歲的賀龍當了哥老會裡最小的“十排老麼”。哥老會組織嚴密，有嚴格的規章律條，對會衆的困難也盡力幫助解決。3年多闖碼頭的經曆鍛煉了賀龍判斷事物的能力，他願意參加這樣一個組織。這個組織也确實幫助賀龍解決了不少僅靠個人難以解決的困難。一次，賀龍和馬幫路經湖北省鹹豐縣境，因為他帶頭抗交不合理的稅款，被官府捉去關押起來，要判重刑。當地哥老會首領鄧淵知道後，立刻四下聯絡，出賣田産，籌錢疏通官吏，将賀龍營救出來。賀龍與鄧淵并不很熟悉，卻得到了他的幫助，使賀龍深為感動。

      當賀龍還在外邊趕馬的時候，爆發了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的統治，結束了幾千年來中國的封建帝王制度。孫中山領導的革命黨在偏僻的鄉鎮也有了名聲，孫中山成了盡人皆知的偉大人物。這時，湘西一帶，流傳着一句話，叫做：“民國反正，窮人翻身”。但是窮人是不是真的能夠翻身，怎樣才能翻身，誰也不知道。不過，清朝倒了台，一種讓生活好起來，富人、官家再不能欺壓窮人的美好願望卻鼓舞着人們。年青的賀龍也憧憬着能過上溫飽的日子。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桑植縣城和洪家關一帶并沒有多少變化。縣衙門裡的官吏剪了辮子仍舊當着官；四鄉裡的地主豪紳有的人連辮子也沒剪掉，照樣欺壓窮人。窮人仍舊要為生存而艱難地奔波。賀龍和他的父親為了一家人的生活，隻得重又于起趕馬生涯。

      一天，賀龍和鄉親們趕着騾馬，經過本縣境内的芭茅溪。當地鹽局稅警無理盤查勒索，運來的貨物被沒收了大半。這個鹽局稅卡惡名昭著，賀龍他們的馬幫每次通過這裡都要被剝掉一層皮，賀龍早已對它懷恨在心。這次，眼見大家千辛萬苦馱運的貨物被沒收大半，實在無法忍耐，抄起喂馬鍘草的鍘刀，就要和稅警拼命。幾位同夥急忙抱住了怒氣沖天的賀龍，勸解說：“搞不得的呀，雜種們手裡拿的是槍，不是燒火棍，好漢不吃眼前虧，報仇的日子在後頭。”賀龍這才冷靜下來。他暗下決心，此仇非報不可。帶着滿腔怒火，賀龍回到了家鄉，恰逢縣裡的鹽稅局長到洪家關來收稅。賀龍就和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夥子，把鹽稅局長痛打了一頓，趕出了洪家關。年幼的賀龍敢打大清朝縣衙領班的兒子，如今又敢打中華民國縣衙的鹽稅局長，真是“無法無天”，縣官立即下令通緝。又是當地哥老會首領千方百計為賀龍開脫，才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有深究。

      幾年來，賀龍經曆了許多艱辛，遇到過許多不平的事，思想有了很大變化。他想方設法維護窮人的利益，碰到地主向佃戶讨租逼債、揭佃戶家的鍋、①民間秘密結社組織之一。稱首領為大哥或大爺，互稱袍哥。最初以“反清複明”為宗旨。會衆多屬手工業工人、破産農民、退伍軍人和遊民，也有地主摻雜其間。太平天國起義失敗後，會衆相繼參加農民起義和反洋教鬥争。辛亥革命時期，有些會衆接受革命黨人的領導，多次參加推翻清政府的武裝起義。此後，往往為反動勢力操縱和利用。

      奪佃戶家的雞豬的時候，他或是幫助佃戶交租還債，或是把麻煩攬到自己身上，與地主豪紳對抗。洪家關趕集日，碰到奸商行騙、稅吏敲詐，他也要挺身而出，主持公道。同時他時常思索着怎樣才能讓窮人過好日子這樣一個社會問題。他勸父親不要再想着攢錢買田了，他認為窮人單憑苦熬苦于是發不了财的，靠黑下心腸欺侮别人去發财，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個騎在窮人頭上的土豪劣紳。做人還是要做一個正直人。他還一直在想：為什麼幾年來，與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發生過多次沖突，盡管道理都在自己一邊，可都是以自己失敗而告終？賀龍開始了關于社會變革的探索。

      1914年秋，在桑植以教書為掩護的中華革命黨人陳圖南到洪家關拜訪賀龍。陳圖南曾留學日本并參加了孫中山組織的同盟會。1914年7月，“二次革命”失敗後逃往日本的孫中山組成中華革命黨，繼續進行反對袁世凱的武裝鬥争。中華革命黨委派陳圖南為川黔湘鄂聯絡使①返回家鄉聯絡仁人志士，籌辦槍支，開展革命活動，打倒竊踞中華民國大總統寶座的袁世凱。

      賀龍幼年沒能念多少書，幾年來闖蕩江湖因為文化水平不高深感困難，所以，對有文化、有知識的人，十分尊重。陳圖南是新派的教書先生，親自來拜訪，當然受到了賀龍的歡迎。陳圖南與賀龍初次相會，就感到了賀龍的直率和誠懇。賀龍毫無隐諱地向陳圖南講述了自己的經曆，對世道不平表示憤慨。陳圖南向他介紹了孫中山的學說，告訴他說：“孫中山多年來的志願是推翻清朝，建立民國，要讓全國老百姓一律平等，實行天下為公。現在封建王朝是推翻了，可袁世凱篡了權。孫中山在日本建立了中華革命黨，就是還要繼續的奮鬥的意思。”賀龍問：“孫中山這個中華革命黨對貧苦農民有什麼好處？”陳圖南說：“他主張平均地權，要人人有地種，人人有飯吃！”

      賀龍聽着這些新鮮道理很為神往：“孫中山的道理是個好道理。”陳圖南說：“孫中山辦中華革命黨，就是為了實現這些道理的。雲卿，你看該不該參加中華革命黨啊？”賀龍說：“我佩服孫中山，我參加。”兩天之後，賀龍在桑植書院高等小學，經陳圖南介紹，填寫誓約，按下指印，參加了中華革命黨，立志服從孫中山先生，再興革命，而且，立即投入了反對袁世凱的鬥争。

      1910年春，賀龍奉父母之命，與貧農的女兒徐月姑結婚，生女賀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