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小傳
1896年4月4日,住在浙江省鎮江陳家鋪的朱家塘樓的胡鏡清又添了一個兒子,取名宗南。宗南7歲時随父親與後母遷至浙江孝豐縣的鶴鹿溪定居,次年入私塾讀書,到了13歲,進了縣高等小學堂。時值辛亥革命之際,他在學校裡受到一些革命思想的影響,主動剪掉辮子來響應革命。17歲那年,他考入湖州公吳興中學,畢業後曾回本縣高小任教。四年後外出旅遊,足迹至上海、杭州、無錫、鎮江、南京等地。22歲時成婚,因婚姻不幸而于1924年離家出走到廣州。就在這一年他考上了黃埔軍校。從此改變了他一生的道路。
1925年春,胡宗南從黃埔軍校畢業後被分配到教導第1團第3營第8連任見習少尉,後升為機槍連的排長。一上任,他就遇到了讨伐叛軍陳炯明的東征之戰,因立有戰功而晉升為上尉副連長。5月,他随軍讨伐楊希闵和劉震寰,其後參加第二次東征,因多次勇敢作戰而得到升遷,戰後任第1團第2營營長。
廣東革命政府成立後,革命聲勢大振,一時國民黨要人集聚廣州。這時胡宗南結識的小兄弟戴笠也來到廣州找胡宗南,胡宗南把他引薦給蔣介石。由于胡與蔣是老鄉,在黃埔軍校時二人就建立了交情,深受蔣的信任。他向蔣推薦戴笠,最後胡、戴二人都成為蔣介石在軍隊中安插的親信耳目。中山艦事件發生前,二人把當時在第1軍裡的共産黨員名單與國民黨左派分子的活動情況以及政治部主任周恩來的情況都詳細地向蔣介石作了報告,後來蔣介石挑起了“中山艦事件”,逮捕了大量共産黨員,并指令這些共産黨員退出第1軍。
北伐之前,蔣介石以兩個教導團為基礎改編為第1軍的教導師,胡宗南任該師第2團第2營營長,戴笠則在胡部任中尉副官,不斷巴結胡宗南和蔣介石,以圖晉升。
1926年,該教導師在江西南昌一帶和孫傳芳部激戰,胡宗南率部攻打南昌城郊的牛門車站。這裡是南昌的大門,孫傳芳部在此修建了堅固的碉堡和各種防禦工事,布下兩萬餘兵力死守。胡部一時硬攻不下,傷亡慘重。第二次,他借用了古代戰争中的火攻,把柴草、汽油、辣子堆放在車站西南方向,借風勢點燃大火,直熏牛門,守軍即時逃出工事,又遭胡部機槍射擊,即刻潰不成軍,胡部一舉拿下了車站,俘虜了奉軍軍長彥春和官兵共8000餘人,一時頗受蔣氏賞識。此役之後,教導師改為第1師,隸屬東路軍系列,與第2師、22師一同東進,收浙江,克上海,取南京,胡氏皆有卓越戰功,1927年5月,胡宗南晉升為第1師少将副師長,成為黃埔系學生中第一個榮升将軍官銜的人。
接着,北伐軍繼續前進,第1師北上攻打蚌埠,惡戰多日終于以慘重代價克複該城,胡宗南榮升為第22師師長。不久又因蔣介石将部隊進行整編,第22師改為第1師第2旅,胡宗南則改任旅長,師長是劉峙。
中原大戰時期,第1師與馮玉祥、閻錫山部作戰,劉峙任總指揮,第1師副師長徐庭瑤負傷後,由胡宗南代理師長。胡宗南率部沿隴海線迎戰馮玉祥主力孫良誠部隊。孫良誠素以剽悍著稱,又善戰,胡宗南用死纏戰術咬住孫部不放,每至一處,則以大量兵力圍殲,吓得孫部望風披靡。以至其他部隊都詐稱胡宗南的第1師來攻打孫部,弄得孫良誠不知胡宗南有多少人馬,一時胡宗南的第1師聲名大振。此事傳到蔣介石處,自然大受褒揚:“還是我的第1師能打仗!”因此,11月大戰結束後,胡宗南正式升為第1師中将師長。
1932年蔣介石成立特務組織“複興社”,胡宗南是其中骨幹成員,并是該社的“十三太保”之一。有人說胡宗南是蔣介石的嫡系中的太子,足見蔣氏對他的器重。
這年6月,蔣介石親率40萬大軍進犯大别山紅四方面軍,胡宗南率第1師同行。在河口鎮一戰,紅軍傷亡極大。在幾倍于己的敵軍面前,紅軍隻得向西北突圍。沿途戰鬥極多,胡宗南則揚言,要消滅紅軍于北上途中:“漫川關就是紅四方面軍的墳墓。”但紅軍在徐向前的指揮下,由許世友率領尖刀團猛攻山垭口,撕開突破口,突出重圍,然後翻秦嶺、經漢中、從陝南入四川。胡宗南部一直尾追紅軍到陝南,想跟随紅軍入川,卻遭到四川軍閥劉湘的拒絕。胡部當時隻得停留在陝南。而陝南又是楊虎城的天下,他一時感到龍遊淺水遭蝦戲,深感光有自己的部隊還不行,還得有自己的地盤,才能坐穩這把交椅。
1935年,紅軍長征到達陝北途中,胡宗南部曾與其他國民黨軍隊圍追堵截,結果在毛兒蓋被紅軍消滅大半個師。胡部反在松潘被紅軍包圍,胡宗南一時被困。當聽到人說周恩來已命張國焘率部包圍胡部活捉胡宗南時,自我安慰說:“周恩來是我們黃埔的政治部主任兼教官,他是不會殺我的。”萬幸的是張國焘圍了三天後自動撤兵而去,胡才逃了這一難。回到天水以後,胡宗南檢點部隊,發現部隊傷亡過半,胡也大病一場。不料他因禍得福,反倒升為第1軍軍長,不久第1軍調駐徐州。
1936年12月,西安事變發生時,胡宗南正在陝西惠安堡附近,得知蔣介石被扣的消息後,終日惶惶,閉門不出,思量再三,旋即趕到天水,支持戴笠赴西安營救蔣介石。待事變和平解決之後,戴笠對胡宗南的支持感激涕零,二人遂結成生死之交,彼此不分你我,後來戴笠還把自己的情婦葉霞翟作為禮物送給了胡宗南,胡葉二人相戀十餘年才在南京閃電般地結婚,此是後話。
在十餘年軍旅生涯中,胡宗南對蔣介石惟命是從,他的部隊是蔣介石最為得力的軍隊,每有大戰,必調其前往。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胡部調上海阻擊日寇,因倉促上陣,又不敵日軍的陸海空聯合作戰,飛機大炮異常兇猛,參戰的兩個師死傷大半。稍事休整後,兵力補充完畢,再次參戰,仍不能勝敵,又犧牲一個師,最後被迫撤離,率部返回陝西鳳翔。至此,胡宗南仰天長歎:“上海一仗,我的一軍被打慘了啊!”6個月之後,胡部軍力補充實足,胡宗南也升為第17集團軍軍團長。1938年5月下旬,他奉命率部開赴豫東的蘭封地區對日作戰。此際,李宗仁率軍在台兒莊與日軍對壘,日軍派土肥原的第14師團渡過黃河,侵占蘭封及附近據點,以圖切斷徐州附近中國軍隊的後方鐵路運輸線。蔣介石聞訊急調胡宗南部赴開封,夥同宋希濂等部圍殲土肥原師團。胡宗南親自指揮部下攻打蘭封外圍,掃清了通往城内的道路,但因他部不力,而讓土肥原突圍而去,胡隻得大歎:“可惜!可惜!”9月,日軍沿長江兩岸東進,侵犯鄂東一帶,武漢會戰序幕拉開。為阻止日軍南下,胡率部攻克信陽,随後率大部回陝西,駐守西安。不料日軍反攻信陽時,留守的團長馬載文臨陣脫逃,導緻信陽失守,10月,武漢淪陷。
1940年初,蔣介石又掀起反共高潮,胡宗南奉命率部向陝甘甯邊區縱深進犯,蠶食紅軍轄地五個縣,并公開喊出“消滅邊區”的口号。當時衛立煌曾出面請胡宗南和朱德在洛陽談判,以改善國共兩黨關系,胡不聽,談判未有成效。胡宗南為了貫徹蔣介石的剿共命令,在陝甘甯邊區實行嚴密封鎖,命軍隊抓老百姓構築了一條長達700餘裡的由碉堡、工事組成的封鎖線,還抓捕了大量投奔延安的進步人士和熱血青年,将他們囚于西安和天水等處。
1942年初,胡宗南又晉升為第8戰區副司令長官,駐軍西安。當時司令長官是朱紹良,因其軍在蘭州,所以在西安挂了個個虛職。此時,胡宗南部下轄第29、34、37、38集團軍,号稱34萬餘人,胡宗南一時得意非常。不料三年後,1944年4月,蔣介石重劃戰區,命陳誠為第1戰區司令長官,胡宗南則由第8戰區平調到第一戰區。這次調動,胡宗南沒有升遷,反受陳誠制約,心中大為不快。于是他秘令部下不聽陳的指揮,一切命令必須經胡宗南本人同意方可執行,然後自己離開西安上華山養病去了。陳誠到任後,曾想以軍權壓倒胡宗南,以洩當年被胡宗南等人“逼宮”而去職之憤,誰料胡部不聽指揮,第34集團軍更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搞得陳誠跑到蔣介石處告狀,蔣介石則勸慰說:“琴齋還是忠于黨國的,怕是你去當司令長官,他心裡不痛快吧。”陳誠隻得罷休,不再言語了。
胡宗南在華山休養是不能得到升遷的,他要等待時機。不久日寇土肥原部調集12萬兵力突然進攻中原,當時中原守軍蔣鼎文部和湯恩伯部共50萬大軍,不到半月,竟然連失數城,土肥原率兵向西急進,如入無人之境。不久,鄭州、偃師、洛陽、渑池,接連失陷,日軍先頭部隊直達陝西邊境,一時潼關告急,西安震動!胡宗南此刻怕老巢被毀,急忙忙奔下山來,驚惶惶親臨華陰,亂哄哄選調大軍,慌張張出兵迎敵。打了幾個小規模的戰鬥,竟還連連獲勝。胡宗南正彷徨間,土肥原卻潰兵而去,把個立功的機會送給了胡宗南。果然胡宗南大肆宣傳戰果,說自己挽救了豫西和中原危局,還大力嘉獎參戰部隊官兵。不久蔣介石把陳誠調任軍政部部長,晉升胡宗南為司令長官,胡宗南還獲得勝利勳章一枚,之後又當選為國民黨中央委員。
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胡宗南乘機搶奪勝利果實,擴大自己的力量,占據更大的地盤。不久他的兵力達40萬人,勢力遍及中原及西北諸省以至新疆。一時除陝甘甯邊區外,整個中國西北部都成為他的地盤,胡宗南成為名副其實的“西北王”。從此,胡宗南在西北實行血腥統治,設有兩座公開的監獄,一座是西安青年勞動營(又叫西安集中營),關押愛國者和進步青年,一座是西北特種拘留所,則專門拘禁共産黨員和革命人士以及愛國知名人士。另外,他還設有一所内部監獄,名為“長官部侍勤隊”,專門關押部隊中持不同政見的中高級将領和重要人犯。此外他還建立了四所學校,培訓自己的親信。他在身邊又成立鐵血團,主要成員都是他的骨幹親信,他令他們歃血為盟,結為生死弟兄。胡宗南規定鐵血團的任務是:平時考查軍官思想言行,戰時執行督戰任務。這樣就把鐵血團變成了一個憲兵性質的胡氏組織,為其無條件賣命。他還将勢力延伸到外地,在上海、重慶、寶雞、蘭州等地都有他的特使或大使,為其效命。他的行動又深得蔣介石的賞識,甚至把自己的二兒子蔣緯國送到胡的身邊,讓其培養。
1946年,蔣介石對解放區發動了全面進攻,曾兩次電召胡宗南到南京研究對策,并策劃了一個戰略行動,即“吸引陝甘甯邊區主力于隴東決戰趁機襲擊延安”。9月下旬,胡宗南部聯合閻錫山部進犯我晉南解放區,其第1師第1旅進至浮山、臨汾間被我陳庚所部全殲,旅長黃正誠被活捉;第48旅也兵敗合水,旅長何奇被擊斃。胡宗南氣得顧不得延安戰局,慌忙收兵,并拼湊出一個第1旅來掩人耳目。
1947年3月,蔣介石嚴令胡宗南部奪取延安,胡宗南隻得由西安抵達洛川召開進攻延安的軍事會議。會議最後策定:以第1軍為右翼率三個師由宜川經臨真鎮、金盆灣、南泥灣向延安進軍;第29軍為左翼,配以重炮、坦克,由洛川沿成榆公路向延安逼近;通報甘肅、青海、甯夏的“馬家軍”,命其派兵向慶陽、合水附近進擊,支持胡軍北進。布置完畢,胡宗南對蔣介石誇下海口:“三日内拿下延安,向校長、向全國、也向全世界報?捷!……”?3月11日清晨,胡部按計劃進軍,但此時解放軍早已完成了堅壁清野工作,胡軍各部進入解放區時,因地形不熟而常遭伏擊。胡宗南命令前衛部隊占領一個陣地後,掩護主力前進,主力再分前鋒、後衛,疊次掩護前進。這樣部隊前進緩慢,至19日,中共中央和人民解放軍總部以及邊區軍民已全部撤出延安,隻剩一座空城留給了胡宗南。胡的先頭部隊陳武的第90師這時已接近延安,但是胡宗南為了掩蓋他的第1師第1旅在進攻晉南時被全殲的真相,急令第90師原地待命,而把重新拼湊起來的第1旅調上來,冒充天下第一的王牌旅,讓其搶先占領了延安,一時氣得陳武大罵不已。上午9時左右,第1師從後面趕來,雙方部隊在一條羊腸小道上擁擠不堪,如同敗兵争路,又像勝軍搶功。見此狀,陳武喟然長歎:“胡宗南啊胡宗南,我看你隻配當個排長!今天要是有一支敵軍反擊我們,那才是延安城下的一大軍事笑話了!”胡宗南部進入延安後,随即捏造戰功上報國防部:“我軍經七晝夜的激戰,第1旅終于于19日晨占領延安,是役俘虜敵5萬餘,繳獲武器彈藥無數……”搞得南京、上海的中外記者蜂擁而至西安,要參觀戰績,胡宗南就搞了個假的“戰績陳列室”和“戰俘管理處”,把第27師的士兵混合編成俘虜隊,加以訓練,規定了一套“戰俘對答”來應付新聞記者。為了堵士兵的口,參觀期間,每人發大洋10元,以示慰勞。此舉讓蔣介石信以為真,還對胡大加稱贊,并獎給胡宗南一枚二等大绶雲麾勳章,将胡宗南晉升為中将加上将銜。
戰争仍在繼續,胡宗南在延安找不到解放軍的主力,幾十萬大軍如無頭蒼蠅四處碰壁,胡也不好向蔣介石交差。于是他主觀認為解放軍主力在安寨以東到蟠龍以西地區,決定在此地區與解放軍決戰。3月25日,胡宗南直接指揮的第1師第31旅剛進到青化砭,突然被解放軍包圍,幾小時後,全旅覆滅,旅長李紀雲被俘,胡吓得急令撤兵回到延安。神色稍定,他又采取集中兵力對延安東北方向進行大掃蕩,調來兩個軍企圖一舉蕩平延川、清澗地區。幾天之後毫無所獲。4月1日,他令部隊向西邊的瓦窯堡、永坪之線進發。可是在10餘天裡,胡部被解放軍的小分隊牽着牛鼻子在山裡亂轉,搞得全軍精疲力竭,官兵也怨聲載道。之後胡再次出兵掃蕩未果,還在16日與解放軍的一次戰鬥中把第135旅送進了中共軍隊伏擊圈,羊馬河一戰,國民黨4000餘士卒灰飛煙滅,敵軍旅長麥宗禹成為階下之囚。解放軍的主力沒有發現,而自己的主力卻被殲了不少。至此,胡宗南仍不死心,他決心要在延安與解放軍的主力決一死戰。又一次錯誤地認為解放軍會北撤後東渡黃河。解放軍利用這一機會,将計就計,以兩個旅的兵力佯渡黃河,并在黃河沿岸集中大批船隻,以迷惑胡宗南。果然胡宗南從空軍處得到情報,急調精銳部隊向綏德挺進,企圖将解放軍壓縮在成渝公路以東黃河以西地區,促我軍決戰,或者逼我軍東渡黃河;将第167旅留守蟠龍鎮,以保證後方的補給和延安及成渝公路的安全。28日,在進軍途中的敵第90師的先頭旅發現解放軍主力正在向蟠龍鎮運動,估計是攻打蟠龍的,忙将情報送到師長陳武處,陳武因記恨胡宗南把他占領延安的首功讓給了第1旅,就壓了情報不傳。不久,解放軍真的攻打了蟠龍鎮,胡宗南急令全軍速返,以解蟠龍之圍。當援軍在5月8日趕到蟠龍時,第167旅已于昨日被殲,旅長李昆崗被俘,胡在後方基地的大量軍火、糧草、騾馬全數落入解放軍手中。
8月6日,解放軍為調動胡部力北上,圍攻榆林,胡宗南果然調了十來個旅北援榆林,12日,解放軍撤出戰鬥,集結于沙家店西北地區待機。胡命令所部迅速追擊。22日,胡部整編第36師主力進至沙家店附近,被解放軍圍殲,師長潛逃,大部官兵被俘。而在黃河邊上的解放軍陳謝兵團南渡黃河,出擊豫西,直搗陝西潼關,威脅西安。這樣胡宗南不得不将主力部隊撤回延安,而這一舉又使守在清澗的整編第76師成了孤軍,讓解放軍又鑽了一個空子,10月4日,解放軍猛攻清澗,激戰一周後,全殲該師于城下,生擒敵師長廖昴。至此,胡宗南已無心戀戰,遂将主力撤到延安以南休整,把指揮所遷至西安,讓劉戡駐守延安。
1948年2月下旬,關中咽喉之地宜川突然被解放軍的重兵包圍,守軍旅長張漢初急電胡宗南求援,胡令劉戡率部前往,劉戡奉令親率第29軍增援。行軍半途,劉戡的先頭旅發現兩翼有解放軍正在接近,有包圍之勢,劉戡立即請示胡宗南,欲先打退圍軍之後再去增援宜川。胡卻認為解放軍沒有那多的兵力,能吃下他的一個軍,加上宜川當時外圍已被攻破,急待援兵,遂令劉部繼續前進,向宜川靠近。結果當天黃昏,第29軍行至瓦子街時,被解放軍重兵圍攻之,激戰兩天後,全軍覆沒,軍長劉戡拾起一枚手榴彈自炸身亡。胡宗南這下心中誠惶誠恐了,連電南京要求撤職請罪,蔣介石頗為震怒,即刻将胡宗南撤職留任,将參謀長盛文則撤職查辦,送南京候審。
3月5日,我西北野戰軍乘勝包圍了胡宗南在洛川的守軍,胡宗南急調豫西五個師組成第5兵團增援,遂解洛川之圍。4月,胡宗南發現我軍有攻打寶雞之舉,又令第5兵團向寶雞進發,并令馬步芳部向長武、亭口合兵,同時撤回孤懸在幾百裡外的延安守軍整編第17師,南下與洛川之兵會合。于是,延安被我軍解放。
1949年5月19日,我軍突破西安泾河南岸的胡軍防線,胡宗南見大勢已去,老巢将傾,于是放棄西安,當天乘汽車逃至寶雞。次日,西安解放。7月,寶雞被克,胡率部慌忙逃至漢中,以秦嶺為屏障與人民解放軍對峙,“西北王”的光環從此失去,僅以三個兵團在陝南苦撐,為即将滅亡的蔣介石集團賣命。這時周恩來為了争取胡宗南起義,而把胡公冕從上海請到西安,要他派人潛入漢中,做胡宗南的策反工作。胡宗南于是三次與我策反人員秘密會面,在第三次與解放軍代表會面時,聽到代表說:“胡公冕先生說了,你堅持與人民為敵,罪惡就大;你回到人民懷抱,功勞也大。”不禁掩面而泣,說:“士為知己者死!我不能不想想校長,不能對不起……對不起校長哇!……”大有何去何從不能自決之意。不料正在這時,宋希濂由鄂西退入四川後,手下尚有20萬人,他悄悄飛至漢中與胡宗南密謀,動員他同去雲南緬甸邊境,以求一生。“不然兵敗如山倒,你我二人不是死就是被俘”。胡聽後心有所動,激動地喊起來:“隻要校長批準,那我們這兩支部隊就有救了!”接着,美國共和黨參議員諾蘭也來到漢中,許諾說隻要胡宗南的三個兵團在大陸保存下來,美國就會給他們提供軍事援助。胡宗南這下下了決心了,馬上将解放軍代表關了起來,打算與宋希濂率部轉進滇緬。到了8月,蔣介石從台灣飛到重慶,來部署西南的軍事防務,力圖挽救這半壁江山。胡、宋二人抓住這個機會來到重慶,面呈轉軍滇緬的計劃。然而蔣介石斷然否定了他們的計劃,當二人再次進谏時,蔣嚴辭訓斥二人,并說:“你們隻要堅持六個月,第三次世界大戰就會爆發,北平、金陵、上海,又是我們的。”這樣,胡宗南南逃的夢破滅了。一回到漢中,胡宗南就将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暗發牢騷,破口大罵蔣介石老糊塗,毀了他幾十萬大軍。
11月,我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突破宋希濂部的防線,蔣介石打電話向胡宗南告急,要他調第1軍第1師這個胡宗南的王牌來重慶機場,保護他飛往成都,命胡本人也前往成都待命。兩天後蔣到了成都,胡也跟着來了。他知道目前正處于解放軍的南北夾擊之中,就再一次向蔣介石進谏,提出用兩個軍守樂山,兩個軍攻雅安,其餘大部隊向西康和雲南轉進的方案。蔣介石仍不同意,令其固守成都,并任顧祝同為西南最高軍政長官,胡為副長官兼參謀長,代行長官職,指揮所有在川的軍隊,胡隻得受命。12月9日,國民黨守軍在彭縣、昆明等地起義,成都在解放軍的南北夾擊下,危在旦夕。蔣介石當天飛逃台灣,抛下胡宗南收拾殘局。12月下旬,解放軍逼近成都,胡宗南決定将長官部撤離到西昌。23日,他乘飛機去西昌,飛機升空後,說西昌氣象不好,改飛海南三亞。胡宗南一走,所部立刻陷入一片混亂,當晚,裴昌會的第7兵團在德陽宣布起義,三天後,李振的第18兵團在成都起義,隻剩下一個李文的第5兵團企圖向雅安方向突圍,途中不斷遭到解放軍的痛擊,不久兵團兩翼失去聯系,部隊前進不得。最後在部下的勸說和解放軍的政治攻勢下,李文率部投誠。至此,胡宗南的三個兵團除少數逃往西昌外,全部投向人民的懷抱。
卻說胡宗南飛到海南島後,蔣介石即刻派顧祝同前往查辦,顧祝同因礙于情面,勸胡飛回西昌,收容殘部固守三個月,等美國與蘇聯開戰。胡沒法子,隻得又從海南飛往西昌,時間已是接近新年了,不禁黯然神傷。到了西昌,得知自己最得力的幹将李文率第5兵團投降,心情更為痛苦,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看着桌上燭影搖紅,頓覺往事不堪回首,想到傷心處淚流滿面,想到可恨處不禁怒發沖冠,面壁狂吼。想到自己跟随蔣校長一生,竟然落得如此境地,大發怨言:“校長你害得我好苦哇!部隊讓你整光了,還要我飛回西昌幹什麼?這西昌是兵家絕地啊!太平天國的石達開就是死在這裡的呀!……”直到1950年3月初,蔣介石派顧祝同和蔣經國秘密飛到西昌給胡宗南鼓氣,胡的心情才略有好轉。
1950年3月26日,我軍突然逼近西昌飛機場,胡宗南于此緊急關頭搭乘飛機悄悄飛走,逃往台灣,将餘下的6萬名官兵扔給了參謀長羅列指揮。不久,國民黨軍殘部被殲,羅列潛逃,胡宗南苦心經營了半輩子的40萬大軍全部被中國人民解放軍打掃幹淨了。當胡宗南到台灣向蔣介石彙報軍情時,蔣介石還反唇相譏說:“這麼說,你的40萬大軍這個……就這樣完了?”胡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是好。
胡宗南逃到台灣後,給國民黨朝野極大震驚,報紙上出現彈劾胡宗南的報道,說胡宗南領兵入川後,不為黨國效力,堅守西南半壁江山,而是臨陣脫逃,緻使40萬軍隊和西南疆土盡失。轉戰西昌後,危難之際又潛逃台灣,不顧部屬生命……對彈劾胡宗南之案的議處本應為行政院的事,但是由于蔣介石對胡宗南的袒護,其他要員又為他活動,反而出現了立法委員中有108人簽名上書給行政院長陳誠,為其評功擺好,委以新任。陳誠此時已不想舊事重提,就把彈劾一案移交給國防部處理。國防部也見風使舵,采取“拖”的辦法,幾個月後,答複了四個大字:應免議處。胡宗南這才逃過這一劫。
1951年3月,胡宗南被台灣當局任為江浙人民反共遊擊總指揮兼“浙江省政府主席”。想起自己當年身為西北王,在陝西、四川威風八面、轄地幾十萬裡、領兵40萬衆,而今龜縮在這幾個小島上,領兵不足1萬人,上任時還有什麼臉面?于是他化名秦東昌(意思是當年曾在秦地為西北王,今日我會東山再起),前往大陳島赴任。上任後,他把對共産黨的仇恨發洩到大陸沿海的漁民身上,指揮軍隊在海上搶漁船,殺人放火,對大陸進行騷擾破壞。1953年6月,我軍在距大陳島約14公裡的積谷山島強行登陸成功,大陳島解放指日可待。7月,台灣國防部撤消了江浙反共救國指揮部,23日,胡宗南返回台灣本土,被委任了一個閑職:總統府戰略顧問委員會上将顧問。8月,胡宗南奉命入台灣國防大學學習,時年已是58歲矣。1954年2月,他從國防大學畢業,但未有委任職務,在家賦閑。
1955年8月,蔣介石忽然召見胡宗南,要他去澎湖任防守司令。此前,蔣介石還頗有顧慮,胡宗南在大陸時就是上将,而今年已近60歲,幾年來又一直未給他一官半職,這一次讓他去遠在海中的孤島上任一個小小的司令,真是說不出口。不料胡宗南一聽,滿口答應:“我一定盡忠盡職,請總統放心。”蔣介石一時十分感動,胡宗南是他手下最忠心的大将之一,對蔣是惟命是從,而今良臣太少,隻能啟用老将了。10天後,胡宗南離開台灣到澎湖上任去了。這次的心情比上次要好多了,想到自己年近花甲還能為黨國效力,校長對自己真是有知遇之恩哪!
1959年10月,胡宗南重回台灣任總統府顧問,11月,入國防研究院學習。八個月後結業,一直在家中呆着。這時,胡宗南還夢想會出現當年總統召見他委以軍任的奇迹,不料一個月後沒有動靜,他竟然去找蔣介石,欲試探總統對自己有什麼安排。蔣介石自然心中有數,不久國防部通知他擔任國防研究院畢業同學會會長、國防研究院院務委員,至此他深知自己已經再不是軍人了,再不是蔣總統心中的忠心耿耿的老将了,他已經在人們心中衰老了。從此,他深居簡出,郁郁寡歡,再不能問天下大事了,有種夢醒後的失落感。
1962年2月15日深夜,胡宗南心髒病突發,淩晨去世,享年66歲。之後他被國民黨追晉為陸軍一級上将。
作者點評
胡宗南的一生從政治角度來評價是反共反人民的一生;從曆史角度來評價,是對曆史潮流的反動而阻礙曆史前進的一生;從軍事角度來評價,是一個不懂戰略沒有赫赫戰功的失敗将軍的一生;從其個人人格角度來評價則是一個對上司盲目服從、不辨善惡的愚忠的一生。最初使其走上反共反人民道路的是他在黃埔軍校與蔣介石的相識,老鄉之情??了他年輕的雙眼,在他眼裡,黃埔陸軍學校校長蔣介石就是他一生的指南針。因此,他的逆曆史潮流而動的行為,實質上就是蔣介石思想在他身上的折射。他之所以沒有在軍事史上建立值得肯定的戰功,如抗日戰争期間,未能像其他國民黨将領給日軍予以重創,為中國的抗戰建功立業,就在于他作為軍人,作為高級将領,竟然不能深研軍事和政治局勢,一切軍事行為要取決于他人,一切重大決策要聽蔣校長之命令,而缺乏一個軍事家所必備的果敢與決斷力。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我國古代軍事家的至理名言,胡宗南一生指揮過許多次大大小小的戰役,但對這點卻未能深記于心,所以他打的敗仗多,打的勝仗少。但是他能以其勇氣和忠心獲得蔣介石的歡心,蔣介石所欣賞的也正是這點愚忠精神,所以當胡宗南在西北時他委其以重任,所以當胡宗南丢了西北逃到台灣時,他還能寬容之而未加懲處。
胡宗南曾被稱為西北王,是因為他以最高的軍銜領兵40萬占據西北一地,其他将軍沒有人能有此殊榮和兵力與他相比。這個光環不是自己打出來的,而是蔣介石以高官和重兵相委而給他帶來的“桂冠”,因此當其損兵丢官後,西北王就自然成為一個笑話。難怪其部下諷刺他隻配當個排長。西北王是一個夢,這個夢讓他對蔣介石更加信奉和依賴,并且一直延續到台灣。直到去世前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坐上那麼高的位置,是因他有黃埔軍校的學曆還是因他和校長是同鄉的緣故?是因戰鬥中他的勇敢還是他是軍事上的天才?是因他在政治上善于投機還是交際中的圓滑?其實都不是,胡宗南能當上蔣介石的高級将領隻有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沒有自己的思想,隻有蔣校長的思想。這與其說是他的幸運不如說是他的悲劇,這場悲劇是從他一踏進黃埔軍校時就開始的。當晚年他不能再被蔣介石所利用時,他的悲劇也就來臨了,生命也就走到了終點,最終夢斷台北,為國民黨的軍事史畫了一個慘敗的句号。
應該說,胡宗南作為敗軍之将,也不失為對蔣介石盡愚忠的一員悍将,他當年指揮重兵侵犯我黨中央所在地延安,可謂用心狠毒之極!隻是面對一代偉大軍事家毛澤東、彭德懷等人,他那點小手段隻能是“蚍蜉撼栩談何易”,落個失敗的結局,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狂夫民賊蔣介石尚不是毛澤東的對手,不懂軍事、隻知愚忠的胡宗南又豈能奈毛澤東何?在所有毛澤東矚目的著名将帥中,胡宗南是惟一與毛澤東直接交過手的敵軍将帥,就戰争結局而言,胡宗南雖擁有重兵,卻被毛澤東耍了,弄成了瞎子、聾子,最後落個失敗的命運,何其慘也;就曆史過程而言,胡宗南揮軍與毛澤東直接交手,從中領略毛澤東的偉大戰略戰術之一二,又何其幸也!豈獨胡宗南之幸,亦是中國曆史之幸!蔣介石于1949年倉皇逃到台灣,将大陸拱手讓予偉人毛澤東領導的中國共産黨及其指揮的軍隊,證明了毛澤東之偉大,蔣介石之可鄙,遑論胡宗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