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東小傳
徐海東(1900―1970年),湖北黃陂縣(現為大悟縣)人,1900年出生于一個六代窯工的家庭。其父徐重來是個勤扒苦做、老實巴交的窯工。徐海東9歲時入私塾念書,當時念書的多為富家子弟,他們嫌徐海東衣服破,身上髒,便給他取了一個诨号叫“臭豆腐”。有一天他實在忍受不了地主欺侮,打了一個地主家的孩子,結果被趕出了學堂。家裡人對他說:“我們泥巴人的命,就是出勞力,吃粗飯,沒有讀書的福分,還是做窯工吧!”于是,12歲的徐海東便走進窯廠開始做工,一幹就是十一個春秋。他出師以後,手藝越來越熟練,但仍然過着乞讨似的窮苦生活。有一年冬天,他頂風冒雪挑着貨擔串鄉叫賣,賣的貨款還不夠一頓飯錢,餓得饑腸辘辘,眼冒金花,終于暈倒在一家人的門前。幸虧這家人心地善良,把他扶進屋裡,給了一碗熱粥,才使他活過來。小小年紀的徐海東飽嘗了人間苦難,看到了人間太多的不平。艱苦的窯工生活磨練了他堅強的意志和性格。1925年春,徐海東在同鄉好友、共産黨人吝積堂的影響下毅然投身革命,同年在武漢加入中國共産黨。
1926年4月,國民革命軍準備北伐,徐海東征得黨組織同意,南下廣東,在韶關參加國民革命軍。8月,在著名的汀泗橋戰鬥中,他率領一個排的兵力擊潰了軍閥吳佩孚的四個炮兵連,受到全師通令嘉獎,被正式晉升為少尉排長,随後又參加攻打武昌的戰鬥。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反革命政變,下令逮捕、屠殺共産黨員。緊接着,許克祥又在長沙發動了馬日事變。黨組織發出緊急通知,要求軍隊中的共産黨員迅速分散、隐蔽。在黨組織的安排下,徐海東決心回家鄉鬧革命,闖出一片天地來。1927年6月,徐海東被黨組織派到家鄉河口區擔任農民軍自衛隊長,參加打土豪分田地的運動。反動武裝對徐海東恨之入骨,多次對他進行瘋狂反撲,放火燒了他家的房子,為了發洩憤怒,竟将徐海東家族的66口人殺死,妄想斬草除根。然而,敵人的喪心病狂絲毫沒有動搖徐海東的革命鬥志,反而更增添了他對階級敵人的仇恨,更加堅定了他把革命進行到底的決心。黃麻起義後,徐海東的隊伍被打散,他又頑強地将部隊重建起來,繼續與敵人進行戰鬥。為了學習别人的經驗,徐海東專門找到鄂東工農革命軍第7軍的負責人吳光浩,虛心向他請教,對他們在軍事上采取“晝伏夜動,遠震近止,聲東擊西,繞南進北”的戰法非常贊賞,并學到了“有人才有槍”的道理,他決心重新回鄉去組織隊伍。1928年,徐海東在家鄉組織了“年關暴動”。後來,當地百姓給徐海東送了一個綽号――“徐老虎”,形容他打仗勇敢,晝伏夜出,以山為家。從此,“徐老虎”的威名不胫而走。戰鬥時他常常揮舞大刀率先沖入敵陣,敵人見了膽戰心驚,因此也跟着老百姓叫他“徐老虎”,聽到“徐老虎”的名字,心中就十分害怕。
不久,黨中央為了加強對鄂豫皖地區的領導,壯大根據地力量,陸續派張國焘、沈澤民、曾中生、陳昌浩以及郭述申、陳赓等到大别山工作。1931年3月,徐海東率領的鄂東警衛團擴編為紅軍第4軍第12師,奉命參加了第一、二、三次反“圍剿”。第四次反“圍剿”開始後,徐海東先後擔任紅軍獨立師師長、紅9軍第27師師長。1932年秋,紅四方面軍主力突然西去,徐海東和郭述申等在敵情嚴重、内部混亂、領導意見不一緻的情況下,迅速召開會議。會議确定以徐海東帶領的第79團為骨幹,加上英山獨立第13團,六安、霍山的兩個獨立營等共編成三個團,将部隊改為紅27軍,徐海東任第79師師長。就在部隊整編時,國民黨軍第47師、54師就對我蘇區發動進攻了。由于敵人緊追不舍,徐海東帶領部隊日夜奮戰,一路上哪裡吃緊他就跑到哪裡指揮。時值7月,天氣異常炎熱,徐海東的雙腳和其他戰士一樣都潰爛了,鮮血将草鞋染得通紅。9月下旬,徐海東率部與敵軍在肖家畈激戰兩天兩夜,擊潰敵軍一個旅,然後又走了三個黑夜,才終于将追擊的敵軍甩掉。這時,徐海東已有二十三個晝夜不曾解衣上床睡覺了,他一頭躺在床上就睡了整整兩天一夜,醒來後隻覺得有種東西從胸口泛起,吐出來一看竟是鮮血。徐海東示意警衛員不要聲張,用土将血掩好,往床上一倒,又睡了。當他率部沖出重圍來到鄂東地區時,紅四方面軍的主力已先期離開了,昔日根據地變成了一塊血染的土地,反動派叫嚣要把大别山區的共産黨滅盡殺絕。在這種困難情況下,徐海東一方面積極做好紅軍内部人員的思想工作,一方面千方百計壯大革命力量。當他聽說鄂豫皖省委的大部分負責人包括沈澤民、徐寶珊、吳煥先、王平章、鄭位三、郭述申、成仿吾等同志還留在大别山時,非常高興,更加堅信革命會發展,隊伍會壯大。
1932年12月29日,鄂豫皖省委書記沈澤民主持召開最高軍事幹部會議,決定重建紅25軍,徐海東被任命為第74師師長。這時,部隊中有人執行左傾思想路線,提出要“消滅内部敵人”、“加緊肅反”,還有要抓“改組派”、“取消派”、“第三黨”、“AB團”。徐海東反對這種做法,與師政委戴季英經常發生争論,當他聽說有49名将士被冤殺時,難過得流下了眼淚。不久,頭腦發熱的省委提出要奪取中心城鎮,決定攻打敵重兵把守的七裡坪。徐海東依據當時實際情況,認為敵強我弱,不宜打陣地戰。但是,徐海東的正确意見未被采納。圍攻七裡坪時,紅軍久攻不克,他建議及早撤圍,又遭到反對派的拒絕。最後,在圍城43天,部隊光病死、餓死就有3千多人時,才不得不撤圍。為此,徐海東反而遭到排斥、打擊,在一次總結會上被趕出了會場。這時,敵第30師、31師攻上來了,形勢十分危急。徐海東心想與其被自己人弄成反革命而殺頭,不明不白,倒不如沖上去與敵人拼殺戰死。于是,他将手下兩個團長叫來部署任務後,脫下上衣和長褲,要過警衛員的槍和子彈,并叮囑他們原地不動,保護好衣服裡面的文件。沖鋒号一響,他便穿着短褲頭率先向敵人沖殺過去。戰士們見此情景,不禁勇氣倍增,都奮不顧身地向敵人發起沖鋒,一下子将敵人一個旅打垮了,俘敵470名,餘敵紛紛向後撤退。事後,沈澤民書記告訴鄂東北道委書記徐寶珊:“寶珊,我不死,不準再有人說徐海東有問題,哪一個說他有問題,哪個就是反革命。”不久,部隊撤出七裡坪,向皖西轉移,軍部又傳下一道錯誤命令,為改善部隊生活,過福田河以東籌糧不用調查,牛、羊、豬、雞都可以殺。徐海東接到命令後十分生氣,他告訴手下不要執行這個錯誤命令,群衆的牛不能殺。徐海東說我們紅軍是工農武裝,應該為群衆着想。牛是農民的命根子,殺了人家的牛,就等于殺了他全家。一路上,徐海東帶領的部隊忍饑挨餓,不犯群衆秋毫。他們跟在軍部後面,還将丢在地上的牛皮、牛骨頭處理好,盡量避免在群衆中造成壞的影響。省委書記沈澤民得知這些情況後,含着眼淚對他說:“海東同志,要都有像你這樣的黨性,紅25軍一路上就不會發生這些問題了。”
1932年10月,紅25軍在由皖西向鄂東轉移途中被敵軍切斷,徐海東與主力部隊失去聯系,隻得率74師一部折回皖西,與皖西的82師組成紅28軍,徐海東任軍長,郭述申任政治委員。這段時期,在敵重兵包圍和“追剿”中,徐海東不與敵人打消耗戰,不硬拼,積極開展外線遊擊,尋機殲滅敵人,并奪取敵人物資,壯大自己的隊伍,使部隊吃飽穿暖,彈藥充足。在他的正确領導下,紅28軍連續打了幾個漂亮仗。第一仗是在石門口與敵獨立第34旅遭遇,将敵擊潰,殲敵先頭部隊一個團,俘敵千餘人;第二仗是在狗雞嶺、雙河山之間,殲敵第45師一個多團,僅當場釋放的俘虜就達800多人;第三仗是在金家寨附近,打垮了敵獨立第5旅,殲敵兩個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第四仗,是在葛藤山附近,與敵54師對壘。當部隊剛剛布置完畢,敵54師第161旅就猛撲上來。徐海東先以兩個營向一座山頭佯動,以迷惑和調動敵人,随後隻留下一個排固守,其餘兵力又隐蔽後撤。當敵軍蜂擁向那座山頭進攻時,他卻集中兵力從敵人側後猛插一刀,隻用一個多小時便将該旅大部殲滅,活捉敵代理旅長柳樹春。當畢業于保定軍校的柳樹春見到徐海東時,不禁惶恐地問“軍長,你是黃埔幾期?”徐海東用手指了指屋外重巒疊嶂的山峰,說:“我既沒聽過保定的課,也沒進過黃埔的門,我是青山大學畢業的。”這時,内部又有人給徐海東扣上“右傾機會主義”、“不打擊敵人,專在熊家河練兵”等一大堆帽子,徐海東極為惱怒,但仍然繼續堅持在皖西開展鬥争。
1934年4月,徐海東領導的紅28軍與吳煥先領導的紅25軍會師,合編為紅25軍,徐海東任軍長并被增補為省委委員,吳煥先任政委。通過總結以往經驗教訓,徐海東改變了過去的打法,采取更加靈活的戰略戰術,運用聲東擊西、長途奔襲、遊擊戰與運動戰相結合的戰術,并摸索出“在蘇區、白區輪流作戰”的經驗,打了許多出色的勝仗。他指揮部隊曾遠程奔襲敵54師的後方基地羅田縣城,奇襲過太湖城,繳獲大量槍支彈藥和銀元;他們還在靈隐寺同敵軍激戰兩晝夜,挫敗敵軍三個師的追擊;在長嶺崗戰鬥中,僅用三個小時就殲敵3000人,繳獲各種槍支800多支,敵115師師長姚東藩因此被撤職,這支自命不凡的東北軍頭一次嘗到了“徐老虎”的厲害。最激烈的一次戰鬥發生在斛山寨附近,當時敵107師和117師的四個團、64師的三個團、65師的三個團跟蹤追擊,從東、南兩面發動襲擊,将我軍一個團包圍,另一個團也被敵人壓制在宋家坳的一片窪地裡。敵“追剿隊”總指揮上官雲相乘飛機在戰場上空督戰,并命令飛機狂轟濫炸,紅25軍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敵人連續不斷地向徐海東所在的制高點攻擊,但遭到頑強抵抗,死傷慘重。當敵人第七次發動進攻時,徐海東采用迂回戰術,率領一個團出其不意地打擊敵人後背,使敵人陣腳大亂。激戰到黃昏,紅軍終于扭轉了被動局面,從被包圍轉為三面包圍敵人,最後将一個師的敵人徹底打垮,敵人損兵折将4千餘人,全線潰退。此戰,紅軍繳獲大批武器彈藥,為争取東北軍抗日,當場釋放了全部俘虜。從此以後,省委認識到自七裡坪戰鬥以來走了不少彎路,徐海東的意見也越來越被重視,部隊在極其困難的環境下轉敗為勝,逐漸發展壯大起來。
1934年11月16日,按照中共中央指示,紅25軍兩千多将士高舉“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隊”的旗幟,從大别山出發,開始戰略轉移,走上漫漫長征路。到了鄂東,徐海東聽說中共中央派來的程子華在中央根據地當過師長,便建議程子華任軍長,自己降職改任副軍長。省委讨論後,同意了徐海東的意見。經過兩個月的行軍,跋涉6000餘裡,紅25軍進入陝南。1934年12月上旬,在陝南庾家河激戰中,程子華身負重傷,徐海東頭部中彈,昏迷不醒達四天之久。不久,葛牌鎮戰鬥又打響了,徐海東傷勢很重,躺在床上。當他聽說部隊打得不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時,他立即讓四個人扶着爬到山上的軍指揮部協同指揮部隊,使戰場形勢有了轉機,打垮了敵人的進攻,殲敵一個團加兩個營。在此期間,徐海東與吳煥先、程子華等率領部隊開展遊擊戰,采取“先疲後打”的對敵作戰方針,粉碎了敵人的“圍剿”,創建了鄂豫陝根據地,使紅25軍從出發時的兩千餘人發展到3200多人。7月中旬,紅25軍越過終南山,到達西安附近。當得知中央紅軍和紅四方面軍已在川西會師并揮師北上的消息後,徐海東欣喜之極。在鄂豫陝省委召開的緊急會議上,徐海東建議道:“能牽制敵人,保證中央紅軍順利北上,對全國革命也有意義。在此行中,即使我們這3千人犧牲了,也是光榮的。”于是,省委決定,紅25軍立即西進甘肅,牽制敵人,全力策應主力紅軍北上。第二天,部隊便在“迎接黨中央!迎接第一、第四方面軍”的口号聲中出發了。徐海東率前衛團開路,打下兩當,夜襲天水,強渡渭水,攻占秦安、威逼靜甯,占領隆德,翻越六盤山。不幸的是,在随後的四坡村戰鬥中,政委吳煥先壯烈犧牲。徐海東含着眼淚親自為吳煥先擦淨身體,掩埋好烈士的遺體,然後繼續率領部隊前進,發誓要把紅25軍帶到陝北根據地,找到黨中央。部隊在西南公路附近又與敵人周旋了半個多月,天天派人打聽中央和主力紅軍的消息,然而卻一無所獲。這時,敵人又從四面包抄過來,欲置紅25軍于死地。徐海東身兼數職,全部重擔壓在他的肩上。他帶領部隊涉過泾水,翻過人煙稀少的紹山,忍饑挨餓,克服重重困難,終于到達陝北根據地邊界。1935年9月7日,省委擴大會議在豹子川召開,會上正式決定由徐海東任紅25軍軍長,程子華改任政委。9月15日,紅25軍部隊終于到達陝北根據地延川縣永坪鎮,成為長征中第一支到達陝北的紅軍。在永坪鎮,紅25軍與劉志丹率領的紅26、27軍勝利會師,合編為紅15軍團,徐海東任軍團長和陝北省委委員。不久,在同事們的關心下,他與周東屏結婚。周東屏是紅25軍中僅有的七個女戰士之一。同年10月,徐海東率部取得崂山、榆林橋兩次戰鬥的勝利。他非常注意和劉志丹處理好關系,注意同陝北紅軍搞好團結。在軍事上則采取“圍城打援”、“誘敵深入”的戰法,使我軍傷亡很小,取得的戰果卻不小。僅崂山一戰就全殲東北軍110師兩個團及師直屬隊,俘敵3千餘人。
1935年11月初,黨中央率領中央紅軍勝利到達陝北吳起鎮,并寫信給徐海東、程子華、劉志丹,感謝他們的幫助和支援。徐海東看後興奮地說:“毛主席快到了,再打他一仗,作為見面禮!”随即,他率部南下攻打張村驿。戰鬥剛開始,程子華就派人告訴他,說毛主席下午要到軍團部。他立即策馬飛奔往回趕,一百三十五裡路,僅用三個多小時就趕到了,見到日夜思念的毛主席。毛澤東同志開口隻一句“海東同志,你們辛苦了”,竟使徐海東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自紅四方面軍撤出鄂豫皖蘇區後,紅25軍一直孤軍奮戰,由于沒有電台,聽不到中央的聲音,得不到中央指示,就像與親人失散的遊子一樣無依無靠。現在好了,黨中央和毛主席來了,中央紅軍也來了!當徐海東帶着毛主席送給他的電台返回前線時,他心裡有一種從來未有過的溫暖,隻覺得渾身都是力量。自從劉志丹的問題得到正确解決以後,徐海東心裡還惦記着另外300多名将士被冤枉對待的問題。終于有一天,他向毛澤東詳細彙報了鄂豫皖蘇區肅反的情況,特别是那些仍然受冤枉同志的情況。毛澤東當即問:“你看他們像不像反革命?”徐海東堅定地說:“不像!”毛澤東毫不猶豫地說:“不像就全部釋放!”當徐東海将300多名受冤枉的同志召集在一起,宣布釋放命令說“我奉毛主席的命令向大家宣布,你們的事情都了結啦”的時候,頓時大家聲淚俱下,有的放聲大哭,有的低聲抽泣。他們由衷地感謝徐海東首長給了他們絕處逢生的機會,從此意氣風發地走上工作崗位,投入了新的戰鬥。1935年11月,徐海東率部會同紅1軍團取得直羅鎮戰役的勝利,徹底粉碎了國民黨軍對陝甘蘇區的第三次“圍剿”,為黨中央決定将全國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舉行了奠基禮。
1936年1月31日,中央軍委在延川召開高級軍事幹部會議,作出了東渡黃河,打倒閻錫山反動統治,開辟新的革命根據地,開通抗日前進道路的決定。延川會議後,徐海東奉命率紅15軍團秘密開到黃河西岸,駐紮在延長以西的沙灘坪、鄭莊地區,悄悄地進行東渡黃河的準備。徐海東則帶着一路人馬化裝成老百姓,踏着積雪,沿黃河西岸察看地形,直到把渡河地點、河東岸敵人兵力部署、工事構築和我軍行進道路都調查清楚後,才同大家一起回到指揮部。而此時在黃河的東岸,閻錫山為了阻止紅軍東征,改“以攻為守”為“以守為攻”,妄圖憑借黃河天塹層層設防,阻止紅軍東征。2月20日晚9時,徐海東發布命令,渡河戰鬥正式打響。次日,當太陽升起時,紅15軍團全部渡過黃河,并與林彪率領的紅1軍團會合,在兌九峪地區殲敵兩個團。随後,紅軍像洪水一樣勢不可擋,一路攻城拔寨,直向縱深發展。根據毛澤東“各撒一網”的指示,紅軍兵分三路,呈犄角之勢東進。徐海東所部為左路軍,乘虛北上,向晉西北發展。3月18日,徐海東派出的偵察小分隊帶回一個重要情報:閻錫山為保衛自己的地盤,正集中二十多個團進攻我中路軍,而太原地區敵人防務空虛。得到這個情報,徐海東大喜,決定派兵直搗敵人心?髒――?太原,打亂敵人的部署,減輕我中路軍的壓力。3月25日,徐海東親率一個團、經文水、臨汾東進,直逼太原。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擾亂敵人的視線,徐海東讓部隊有意大張旗鼓,虛張聲勢。沿途閻錫山的部隊一聽說“徐老虎”來了,便吓得屁滾尿流,慌忙逃竄。為了進一步調動敵人,把戲唱足,藝高膽大的徐海東竟命令騎兵連上陣,在離太原城僅五六裡之遠的地方飛馳,敵人站在太原城牆上,已能夠看見紅軍騎兵的雄姿。面對人心惶惶,軍無鬥志的太原城,閻錫山生平第一次産生了末日臨頭的恐懼感。為了保住自己的老巢,閻錫山急調駐陝北綏德、米脂的孫楚所部兩個師回晉;命令王靖國的第70師、杜春沂的獨1旅和傅春懷的獨3旅加強太原城防;令正在晉南隰縣、石鼓的李生達、楊效歐兩部十五個主力團,向徐海東所部大舉反撲。當時,晉軍總指揮楊愛源、騎兵司令趙承绶都親臨汾陽督戰,下令太原外圍各縣構築工事,加強戒備。為了以防萬一,閻錫山還命令守城士兵在綏靖公署大門前堆積沙袋,架設了十幾挺重機槍,以保護自己的安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閻錫山宣布:“凡擊斃徐海東者,賞洋5萬元。”就這樣,他仍心有餘悸,稱自己“晝夜策劃,十餘日不能安睡”。城外的徐海東還在繼續唱戲,他帶兵多年,深知國民黨軍隊的秉性,在弄不清我方兵力虛實的情況下,決不敢貿然派兵出城交戰。此時,程子華率紅15軍團主力也在太原附近地區展開強大攻勢,相繼攻克了許多重要城鎮,進一步造成紅軍即将圍攻太原的假相。就這樣,已經上了圈套的閻錫山對紅軍攻打太原更加信以為真,惶惶不可終日,一天數電各路兵馬火速馳援太原,并請求蔣介石速派中央軍入晉,共同對抗紅軍。徐海東見敵人乖乖地被自己牽着走,認為目的已經達到,便調轉馬頭折回,率部與軍團主力會合。
由于徐海東巧施妙計,打亂了敵人的軍事部署,分散了敵人的兵力,為我中路和右路紅軍擴大戰果創造了極好的機會。但徐海東的紅15軍團卻由此陷入了敵人的圍追堵截之中,面對晉綏軍前後夾擊的态勢,徐海東與程子華一合計,決定給閻錫山上演一出“先疲後打”的拿手好戲。紅15軍團在徐海東指揮下,故意擺出一副不敵晉綏軍優勢兵力追剿的姿态,有意讓部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尾追的敵人若“掉隊”了,就停下來休息;當敵人追上來時,又甩開大步把敵人丢在後面。閻錫山的晉綏軍一貫養尊處優,哪裡吃過這份苦頭,沒有幾天的功夫,十幾個團的人馬就被拖得人困馬乏,毫無鬥志。4月4日,紅15軍團與劉志丹領導的紅28軍在白文鎮會師。等尾追我軍的敵傅存懷旅趕到時,迎接他們的隻是一座空城,紅軍早已無蹤無影了。一天,徐海東接到偵察小分隊傳來的情報,後面敵人的六個步兵團已經追上來了,距我軍隻有四五十裡的路程。徐海東在馬上環視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決定在這裡打敵人一個埋伏。在徐海東和劉志丹的共同指揮下,紅軍迅速占領了道路兩側的有利地形,設下伏擊圈,準備給追敵一個迎頭痛擊。幾個小時後,徐海東從望遠鏡中看到敵人像一條長蛇一樣向前蠕動,非常高興,轉身向一旁的通訊員命令道:“告訴各部隊,要注意隐蔽,沒有命令,不準随便開槍,把敵人全部放進來以後再打!”當敵人全部進入伏擊圈後,徐海東一聲令下,埋伏在兩側的紅軍便以密集的火力射向敵人。突如其來的槍炮聲吓懵了敵軍,敵軍一時陣形大亂,有的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紅軍雨點般的子彈擊中,殘餘之敵則四散逃跑,企圖突圍,無奈均被紅軍擊退。經過激戰,紅軍全殲晉綏軍兩個步兵團和兩個炮兵連,閻錫山這才真正領教了“徐老虎”的厲害。
白文鎮戰鬥之後,徐海東、劉志丹率部向晉南進發,敵軍緊追不舍,企圖在金口鎮一舉吃掉紅軍。徐海東果斷決定,部隊分頭組織突圍,然後尋找敵薄弱環節,給予敵人狠狠打擊。當晚,劉志丹率紅28軍突圍後向三交鎮方向開進,徐海東率部突圍後經中陽向暖泉方向遊擊。途中,徐海東從敵俘口中得到重要情報,駐汾陽之敵第66師第196旅奉命開往中陽,現敵前衛第392團已到達師莊附近。徐海東敏銳地判斷出這是一支孤軍,他當機立斷,命令223團一個營占領師莊以西的天龍廟高地,阻擊中陽縣城守軍的增援;以該團另兩個營跑步從大石頭村的北側高地向敵發起沖擊。戰鬥發起後,敵團長郭登瀛指揮部隊倉促應戰,但由于大石頭村處在一條狹窄的山溝中,紅軍居高臨下,黃昏之前就解決了戰鬥,活捉了敵上校團長郭登瀛。郭登瀛是閻錫山得力幹将楊效歐的心腹,徐海東很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因此,徐海東便把他帶到東征紅軍總部,郭登瀛在那裡受到毛澤東、葉劍英等紅軍領導的親自接見。然後徐海東又将他送到陝北瓦窯堡紅軍大學學習,希望他勸說閻錫山停止和紅軍的敵對行動,共同抗日。學習結束後,應我黨的要求,郭登瀛回太原将我黨抗日主張通過楊效歐轉交閻錫山,為以後國共兩黨在山西合作,共同抗日做過一些有益的事情。師莊一戰,閻錫山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萬般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幾次急電南京,請求蔣介石派兵援助。蔣介石早就盼着這一天了,心下十分竊喜:“娘希匹,我正愁沒法收拾這個老狐狸,現在他自己求上我了,這可正是天賜良機。”于是,蔣介石派重兵緊急馳援山西,并委任陳誠為總指揮,協助閻錫山“進剿”紅軍。閻錫山得到了蔣介石的救援,像打了一針強心劑,又來了精神,也調集五個師和兩個旅的兵力向晉南逼進,蔣、閻聯手,企圖将我東征軍圍殲于山西境内。為避免與敵決戰,保存抗日實力,中央軍委決定東征紅軍回師陝北,命左、右兩路紅軍向西集結。為掩護紅軍主力安全渡過黃河,徐海東率部阻擊國民黨與閻錫山的追兵,拼死抵抗數十倍于己的敵人,戰鬥異常激烈,部隊傷亡較大。随後,他趁敵不備,命令部隊快速向渡口方向撤退。為避免一個戰士受傷,徐海東不幸從馬背上摔到地上,頭部擦到一塊石頭,鮮血直流,還跌掉了兩顆門牙。5月5日下午,紅軍全部安然返回黃河西岸,東征戰役結束。不久,紅軍總部召開東征戰役總結大會,毛澤東在講話中風趣地說:我們的東征取得了很大的勝利,隻是徐海東丢掉了兩顆門牙,再也找不回來了!說得全場幹部哈哈大笑起來。不久,徐海東又奉命西征,配合左路軍,迎接紅二、四方面軍北上。西安事變不久,應張學良、楊虎城的請求,徐海東率紅15軍團赴商州共同防禦親日派的武裝進攻。當親日派武裝聽說大名鼎鼎的“徐老虎”來了,吓得一下後退了40裡。
抗戰爆發後,徐海東任八路軍第115師第344旅旅長,率部開赴抗日前線,參加了著名的平型關戰役和晉察冀邊區反“八路圍攻”、晉東南反“九路圍攻”,指揮了溫塘、張店、町店的戰鬥,從山西打到河北,從正太路打到平漢線。由于日夜輾轉,積勞成疾,徐海東終于因吐血不止而病倒戰場,返回延安治療。病情稍有好轉,他又請命前往華中擔任新四軍第4支隊司令員,并于1939年12月抱病指揮新四軍第4支隊進行反“掃蕩”,與敵激戰三晝夜,取得周家崗戰鬥的勝利。然而,就在這次戰鬥總結大會上,他又大口吐血,暈倒在講台上,從此一病不起,永遠告别了戰場!1941年5月,毛澤東從延安給徐海東發來一份電報,囑咐他:“靜心養病,天塌不管。”徐海東看完電報,流下了眼淚。
新中國成立後,徐海東曾任中央人民政府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第一屆至第三屆國防委員會委員,當選為中共第八、九屆中央委員。1955年被授予大将軍銜。“文化大革命”中,徐海東遭受迫害,于1970年3月25日逝世,享年70歲。
作者點評
徐海東将軍是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在共和國十位大将中,他是出身最苦、戰鬥中負傷最多、最重的一位,其名如雷貫耳,人稱“徐老虎”、“中國的夏伯陽”。其威名常常使敵人驚慌失措,魂飛魄散。國民黨反動派曾把他與毛澤東、朱德并列為通緝懸賞額最高的三個人,賞額均為25萬大洋。埃德加・斯諾在他的《西行漫記》中寫道:“中國共産黨的軍事領導人中,恐怕沒有人能比徐海東更加‘大名鼎鼎’的了,也肯定沒有人能比他更加神秘的了。”
其實,徐海東并不神秘。正如其在《生平自述》中所寫的:“我這一生,所經曆的道路是光榮曲折的。黨把我這樣一個沒有文化、受盡舊社會痛苦、百事不懂的手工業工人,培養成一個高級将領。”在參加革命前,徐海東隻是一個苦大仇深的窯工,然而正是這一點,賦予了他強烈的無産階級意識,塑造了他堅強、勇敢、無私、坦誠的品格。當他接受了共産主義思想的啟蒙,便義無反顧地投身革命洪流,不惜用鮮血與生命去為被壓迫階級抗争。當斯諾聽到國民黨軍一共殺了徐家66人,其中有27個近親,39個遠親,甚至嬰孩都殺了時,斯諾就此懂得了什麼是中國的階級鬥争。在斯諾看來,要了解紅軍,了解中國革命,展望中國革命的未來,徐海東其人其事便是最好的例證。就連張國焘後來在其《我的回憶》中也承認:“徐海東的奮鬥經曆,是一篇标準的紅軍軍人的壯烈史詩……”
毛澤東非常鐘愛徐海東這位虎将。當徐海東住院治療時,他發電囑咐安慰他“靜心養病,天塌不管”,每次開會,他都要問“海東同志來了沒有?”他高度贊揚徐海東同志是“工人階級的一面旗幟”、“對中國革命有大功的人”。此言不虛,可謂中肯之緻。
為了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徐海東同志奉獻了他的一切,其不朽功績将永照神州,彪炳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