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廂,紀煊同馮堇等人分開後,便回到了園子南邊假山上的涼亭之中。
這處涼亭因着建在高高的假山之上,竟可以俯瞰整個園子。
紀煊站在涼亭中,遠遠地看着馮堇跟在幾名千金之後往園子西北角的花廳走去,眼看着她背影越來越小,直到進了花廳後徹底看不到她的人影了才收回視線。
一旁薛華斌見他這副模樣,不由搖扇一笑:“我說你今日怎麼突然要同我一起來宣平侯府赴宴,原來是為了馮五娘。去年我同你說那馮五娘生得十分美貌時,你還不以為意,如今怎麼突然又改了主意?可是在哪兒見了她,被她的美貌給折服了?”
“庸脂俗粉罷了。”紀煊淡淡道。
薛華斌愣了下,以馮五娘的姿色,怎麼都跟庸脂俗粉沾不上邊吧?
“不對啊,我剛才可是看見你在園子裡同她說了話的,你敢說你剛才突然跑到園子裡去不是為了馮五娘?”
紀煊瞥了他一眼:“你既喜歡她,我便将她賞給你做妾,如何?”
薛華斌先是一喜,随即搖頭道:“我雖纨绔,可不敢像陳槐那樣做出強搶民女的事,不然等我爹知道了,鐵定要打斷我的腿!”
紀煊見他慫成這樣,便也沒再堅持,似馮蘅那等毒婦,若給了薛華斌當妾,興許反而會害了他。
前世請期之前,還是薛華斌在他的書房意外看到他為未來王妃畫的畫像,斬釘截鐵地說畫像中人絕非馮五娘,他才知道,他弄錯人了。
可他分明在送聘禮之時順道送了一塊極好的玉料,讓他那未來王妃刻一對鴛鴦玉佩,後來馮家将其中一塊送到了王府,他看過确實與當初她在醉春園送他的那塊菩薩玉佩是一樣的雕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震怒之下派了人去調查,才知道她想娶的那位不是馮五娘,而是馮家庶女馮七娘。
至于那塊鴛鴦玉佩,的确是她所刻,隻不過是馮蘅指使馮七娘為她刻的添妝。
可見,馮家早就知道他想娶的其實是馮七娘,卻一直刻意隐瞞,為的就是将錯就錯讓馮五娘當上豫王妃。
其實那時雖然為時已晚,但若他不顧一切去找皇兄求情,求皇兄收回先前的賜婚聖旨,皇兄未必不會答應。
可彼時他怒火滔天,隻想着她既然欺騙了他,那他也沒必要給她豫王妃的位置,一個小小媵妾便足夠了。
偏偏這一念之差,竟讓他後來後悔莫及……
薛華斌琢磨了下,驚訝道:“不是馮五娘,難道是另一位千金?那是哪家的千金,竟能入得了您的眼?”
當時他留在亭中俯瞰,隻大概認出了馮五娘,卻沒能看清場中另一位千金具體模樣,更不知道那是哪家千金。
紀煊自十歲出宮建府,便同薛華斌相交,前世薛華斌身為成國公府嫡次子,本可以做一輩子富貴纨绔,卻義無反顧地跟随他上了戰場,還為了保護他丢了一條胳膊,因而紀煊對其很是信任,便沒打算瞞他。
“馮家七娘。”他說。
薛華斌見他說這四個字時眉眼分外柔和,顯然是真的喜歡上了。
好兄弟終于有了喜歡的女人,薛華斌自然為他高興,便道:“原來是馮家的小庶女,這還不簡單,一頂小轎擡進王府做侍妾不就行了。”
他先前因着馮五娘的美貌打聽過馮家的事,知道馮家隻有馮五娘一個嫡女。
薛華斌為好兄弟高興,好兄弟卻瞥了他一記冷眼,到底是多年好友,薛華斌瞬間就明白了他這一記冷眼的意思,這是嫌侍妾身份低微,委屈了那馮七娘。
“那就給個夫人的名分,也簡單得很。”薛華斌道。
見好友冷眼依舊,薛華斌有些驚訝:“你不會是想娶那馮七娘做側妃吧?别想了,太後娘娘指定不會同意的。”
“不是側妃,是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豫王妃。”紀煊語氣堅定道。
“你瘋了?”薛華斌驚得從石凳上彈跳起來,“側妃太後都不會同意,何況是正妃?除非,除非你直接去求聖上,讓聖上直接下旨,倒還有那麼一點可能。”
“不急。”紀煊卻道。前世他是直接遣了媒人上馮府提親,走了一些流程之後消息傳到皇宮,母後大怒要廢止這樁親事,他才去求皇兄下了道賜婚聖旨,一是為了給未來王妃榮耀,二是為了避免母後從中作梗。
這一世,雖則七娘是庶女,但隻要他堅持,皇兄應當還是會給他這道賜婚聖旨。
隻是,阿堇如今對他避之不及,他得先扭轉她對他的态度,再上門提親,好讓她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薛華斌自己急得原地直轉圈,好兄弟卻來了句不急,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行罷,你這會兒不急,等那馮七娘許了别的人家,我看你還急不急?”薛華斌重又坐下,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不會有那種可能。”紀煊眸色幽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夫君都隻能是他一個人。
薛華斌見他如此笃定,便也不再多說,又想起他之前說的那件正事,便頗有自信道:“你那會兒說的要建一個千機閣的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兄弟我雖然讀書不行,但三教九流的人卻認識不少,這偌大的京城裡,隻要我薛華斌想要打聽的事兒,還沒有打聽不出來的。回頭叫上逸洲、嘉琅他們幾個,準保能把這千機閣建成。到時候看誰還敢說咱們是無用的纨绔!”
“此事不可聲張,隻能暗中籌建,且萬萬不能讓人知道背後是我在主使。”紀煊叮囑道。
薛華斌聞言頓時神色嚴肅起來,試探道:“殿下建這千機閣,不會是想……”變天吧?
“自然不是。”紀煊神色微冷,“這種話以後莫要再提。”
他之所以想要組建千機閣,是為了刺探一切需要的消息,一來可以幫皇兄監察百官掌控民情,二來可以保護她,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前世是他想岔了,隻想着要去邊關建功立業來獲得在朝中的話語權,卻不曾想,想要朝中那些倚老賣老的大臣聽話,軍功遠不如手握他們的把柄來得有用。
畢竟是人都有弱點,隻要掌握了他們的弱點,不愁他們不聽話。
且一去邊關少說半年,有了前世的教訓,他實在不放心将七娘一個人留在京城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