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馮堇雖暫時化解了危機,可衆人刻意遠離的舉動還是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便借口花廳有些悶,帶着珍兒去園子裡賞花去了。
誰知,才到園子裡沒多久,馮苒便帶着盼冬追了上來。
“七妹,我剛才就是随口一說,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七妹,你不會怪我的吧?”馮苒小心試探道。
馮堇深吸一口氣道:“六姐可知,你所謂的随口一說,很有可能将我們姐妹三人都打入萬丈深淵,再也爬不起來?”
“我、我當時就是、就是沒想那麼多嘛。”馮苒嗫喏了句,又道:“而且、而且現在不是都沒事了嗎?七妹,你就别同我生氣了嘛!”說着還搖了搖她的胳膊。
馮堇心下更憋悶了,卻也知道馮苒當時說那句話時怕是真的沒過腦,或者說,她就根本沒長腦子,跟這樣一個人生氣,實在是不值當。
“這次就算了,希望下次六姐說話做事前,先想清楚些。”馮堇于是平心靜氣道。
“我又不傻,下次肯定不會再犯這種錯了。”馮苒笑嘻嘻地說完,拉着馮堇一起往前走。
馮堇本以為馮苒是拉着她一起賞花的,可慢慢地才發現馮苒竟越走越遠,便停了下來,問:“六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賞花啊!”馮苒有些心虛道。
“這都快走出園子了,哪兒還有花可以賞?”馮堇質疑道。
“哎呀你說那麼多做什麼,跟着我走就是了。六姐還會害你不成?”馮苒說着便要拉着馮堇繼續往前走。
馮堇自然不肯:“六姐不說清楚要去哪兒,我就先回去了。”說罷作勢要往回走。
“哎,”馮苒連忙拉住她,“好吧,我說,那會兒進侯府的時候我不小心丢了一塊帕子,這帕子萬一要是被個男子撿了回去,我可就有嘴說不清了。七妹,你就陪我去把帕子找回來吧。”
“可你又不知道帕子丢在了何處,侯府這麼大,怎麼找?還不如跟管事的說一聲,讓侯府下人們留意着,等撿到了自會還給你。”
“這麼點小事,怎麼好驚動侯府?”馮苒攥着手中的帕子道。
馮堇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擔心有嘴說不清的是她,說這點小事不好驚動侯府的也是她,這前後矛盾,必有蹊跷。
馮堇于是假裝應下,跟着馮苒繼續往前,卻發現馮苒徑直往東南方向去,顯然是早有目的地。
想到馮苒今天來宣平侯府的目的,想到馮苒那會兒見過潘鴻瑞之後的異樣反應,又想到那會兒薛氏讓潘鴻瑞去绛雨軒招待客人,馮堇瞬間就明白了,原來馮苒竟是想去绛雨軒見潘鴻瑞!
可馮苒怎麼知道绛雨軒的方位的?難道她事先看過宣平侯府的輿圖?
眼下绛雨軒正在開詩會,定然有許多年輕男子,馮苒是瘋了不成?
她自己瘋就算了,還要拉着她一起瘋?還說不會害她?
一個上門做客的閨閣千金,突然出現在男客聚集開詩會的地方,别人會怎麼想?
若她真的跟着她去了绛雨軒,被侯府的諸多男客看到,怕是什麼臉面都沒了。
思及此,馮堇忙拉住馮苒,捂着肚子撒謊道:“六姐,我肚子疼,你陪我去趟茅廁吧。”
馮苒猶豫了下,她之所以拉着七妹一起去绛雨軒,一是因為去了可以謊稱姐妹二人一起迷了路,免得别人懷疑她是故意尋去的,事後就算父親母親問責,也有七妹給她墊背。
二來,剛才在花廳裡她說錯話險些壞了七妹的清白名聲,帶她去绛雨軒釣個貴婿也算是補償她了。
可看她這腹痛的模樣,怕是去茅廁得耽擱好一會兒,到時候去晚了潘世子不在绛雨軒了咋辦?
罷了,是七妹自己沒福氣,為了潘世子,她隻能暫且撇下她了。
“七妹你自個兒去吧,我還得趕緊去找帕子呢。”
馮苒說完就帶着盼冬一溜煙兒地跑了,馮堇拉都沒拉住,一時錯愕不已,沒辦法,隻能帶着珍兒往回走。
反正她攔也攔了,是馮苒自己非要去绛雨軒,事後大哥若是問起,她也隻能照實說。
然而往回走着走着馮堇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來的時候她一路跟着馮苒走,壓根沒留意走的哪條路。
當第三次看到那叢鳳尾竹時,馮堇确定自己真的是迷路了。
馮堇不由有些洩氣,這宣平侯府的園子怎麼修得跟迷宮似的?自己明明是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的啊,怎麼就又繞回來了?
她咬咬牙,她就不信了,她今天還連個園子都走不出去!就算走不出園子,隻要能碰上一個侯府下人,讓下人幫忙引路,也能回到花廳去。
然而,當馮堇第六次看到那叢鳳尾竹時,她都懷疑她是不是青天白日的遇上鬼打牆了!
這時,珍兒指着那叢鳳尾竹驚訝道:“小姐,你看,那兒好像有個東西。”
馮堇一看,那叢鳳尾竹下果然多了個東西,明明剛才還沒有的,且看着像是串紫黑色佛珠,還有些眼熟。
馮堇彎腰拾起這串佛珠,拿到手上一看,才認出來這竟是豫王那串禦賜佛珠,一瞬間她腦海裡關于這串佛珠的許多記憶都湧了上來……
紅燭下,他用這串佛珠挑起她的下巴,問她可願承寵?
绮羅帳内,他撚着這串佛珠緩緩劃過她身上每一處肌膚,似是要用這串佛珠在她身上烙印下他的氣息……
窗前塌上,他攥着她戴了佛珠的細嫩手腕,将她壓在琉璃窗前,從身後扯掉她的亵衣……
書房案上,他狂風暴雨,她搖搖欲墜,隻能緊緊抱着他的脖子,以至于在他脖頸上留下了不淺的佛珠印子。
還有湖中水榭、水面遊船、園中涼亭、山上藏書閣、樹蔭下的秋千架……
幾乎每一次承寵他都要她戴着這串他送她的‘定情信物’,大概是為了提醒她,是她先招惹他的。
馮堇搖搖頭,将前世這些不堪記憶強壓了下去。
不過,豫王這串佛珠怎麼會出現在這,難道他今天也來了宣平侯府給潘老夫人賀壽?
正疑惑着,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馮堇下意識地将這串佛珠攥在手心裡藏在袖下,回過身一看,來人竟是豫王,身後還跟着那名叫蒼山的黑臉侍衛。
算起來,她其實有大半年沒看到豫王這張昳麗無雙的臉了。
前世豫王去邊關帶兵打仗,一去就是大半年,她臨死前見到他時,他臉上蓄了胡髯,徹底掩蓋了他的俊美面容。
今日重見,馮堇才發現豫王的容色竟比記憶中更盛,隻見他頭上戴着玉冠,身穿一身月白長袍,長袍上以銀線繡出銀竹暗紋,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因而雖是一身白,卻絲毫不顯得素淨,反倒清貴至極。
若馮堇今日是第一次見他,定要歎一句,好一個翩翩如玉的貴公子!
隻前世的日夜相處中,她清楚的知道,他的性子,和翩翩如玉沒有半點關系。
記得前世他總是喜歡穿绛紫玄黑等深色衣服,那樣可以壓一下他那過于昳麗的容色。
今日怎麼穿了這樣一身衣服出來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