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添煩惱
江氏算是看透了黎秉澤,這個與他做十幾年夫妻的枕邊人,對自己的親兒子都如此狠毒,她對他還有什麼念想呢?
兒子年僅五歲,本該依偎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年紀,卻在此刻被迫承受着超乎年齡的孤寂與沉重。
父親,本應是他最堅實的依靠,竟忍心将他獨自遺棄在幽暗而陰森的靈堂之内,讓他小小的身軀在冰冷的石闆上,度過漫長而凄清的夜晚。
說明什麼?他根本不在乎黎宿野的死活,在乎的隻有他自己!
江氏心中暗自懊悔,不該應允賈也那般的爽快,就應該讓那負心之人嘗嘗應有的懲罰與煎熬,在他心上緩緩切割,讓其體會錐心之痛。
賈也見狀,眼神中似乎能洞悉人心,嘴角勾起一抹溫柔而深邃的微笑,靜靜地凝視着江氏,那笑容中既有理解也有寬慰,讓江氏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羞赧。
于是,她輕移蓮步,帶着幾分釋然,步入了自己的主院。
還未進門,就聽見孩子們一陣的歡聲笑語傳出來,打開門就見:
“阿弟,給你看我的小木馬,這可是舅舅親手給我做的!”一個姐姐興奮地跑過來,手裡舉着一隻小巧玲珑的木馬。
“弟弟,我将娘親和我一起做的風筝送給你,等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放風筝哦!”另一個姐姐笑着遞過來一隻五彩斑斓的風筝。
“小弟,以後大姐罩着你,誰要是欺負你,就告訴大姐,大姐幫你出氣!”稍大些的大姐姐拍着胸脯說道。
“文娘,文娘,小櫻妹妹,怎麼這般的瘦小,莫不是弟弟把屬于她的奶都喝光了吧?”大姐姐又調皮地問道。
見着江氏進屋,又齊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江氏。
江氏溫柔地将黎宿野抱進懷裡,輕聲問道:“天玑觀的道人建議我們去靈堂給老夫人守靈,你想去嗎?”
看到黎宿野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江氏緊接着解釋道:“他說老夫人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如果不解開這個死結,可能對你也會産生不良影響。娘親不太懂這些,但一切都聽你的決定。”
自從黎宿野能夠托夢給她,又能在老夫人的棺材上畫下血咒,連天玑觀的道人都無計可施之後,江氏就深知她的兒子并非凡人。因此,她并不把他當作普通孩子對待,而是希望他能夠獨立自主地做出決策。
黎宿野撅起小嘴,然後樂呵呵地回答:“沒關系,娘親,我們去看看吧。”
一旁三個接濟興奮地嚷嚷起來:“我要去!”
“我要去陪弟弟……”
“我也要去,帶上我的小木馬,我們可以一起在靈堂玩耍……”
聽到孩子們天真無邪的話語,江氏不禁好氣又好笑,呵斥道:“怎麼哪裡都有你們啊?大姐兒你都是大姑娘了,還跟着妹妹們一塊瞎鬧?”
大姐兒一臉的無所謂,弟弟回來了,娘親又會開心的笑了,她也想恣意的感受這份喜悅,還朝着江氏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乖乖在這裡待着,向小櫻妹妹學習,聽話一點。”江氏話鋒一轉,溫柔的看向文娘的閨女小櫻。
小櫻羞澀地躲在一旁,卻敢偷偷将手中的糖糕遞給黎宿野,并輕聲說道:“等會兒如果肚子餓了,可以吃這個。”
黎宿野朝着她點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待江氏牽着黎宿野移步到靈堂時,靈堂已非昔日模樣,周圍人再一次被清空了個幹淨,門窗緊閉,隻留下天玑山的道人與黎秉澤在回廊處等待。
黎宿野的眼眸驟然間圓睜,他能肉眼可見的發現靈堂周圍一股渾厚而純淨的靈氣屏障悄然升起。
将外界的紛擾隔絕于外,心中震撼難掩,仿佛見證了仙俠劇中超脫凡塵的一幕。這場景,絕非熒幕上後期的五毛錢特效所能企及,其瑰麗與浩瀚,黎宿野覺得起碼一塊起步。
每一縷都蘊含着天地至理,令人歎為觀止。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周遭彌漫的濃郁靈氣如同實質,絲絲縷縷纏繞心間,難怪連天玑山那些自視甚高的弟子,也難以窺其門徑,更遑論踏入半步。
轉而,黎宿野的目光落在了賈也身上,這位看似超脫物外,渾身上下散發着“四大皆空”禅意的小師弟,看來實則深不可測啊。
他心中暗忖,僅憑這道靈氣濃郁的氣牆結界,賈也的道行,絕非表面那麼簡單,即便是以玄妙道人的修為來衡量,恐怕也是相形見绌。
江氏心中并無絲毫波瀾,因她本就一介凡人,斷是看不見這濃厚的氣牆,隻覺賈也此人行事穩妥,所承之諾,皆一一兌現,心中不免生出幾分信賴。
她牽着黎宿野,步履沉穩地步入空曠的靈堂之中,将孩子輕輕安置于柔軟的蒲團之上。
随後,江氏轉身,緩緩走向燃燒正旺的火堆旁,手中紙錢與元寶如雪花般輕盈落入火中,化作縷縷青煙,緩緩升向天際。
火光映照下,她的面容顯得格外沉靜。
賈也則在一旁悄無聲息地封閉了入口,将不相幹的人等隔絕于外,這裡也包括他的師兄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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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之人,隻能遠遠眺望,賈也給他們看了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面:江氏與黎宿野兩人身影靜默地跪坐于靈堂,給老夫人恭敬守孝的場景。
實則靈堂内卻是另一番景象。
黎宿野自從進了靈堂,目光始終停留在棺材闆上,他被天玑山複雜的法陣所吸引。
法陣光華流轉,如同夜空中不斷滑落的最璀璨的流星雨,每一縷光芒都蘊含着無盡的靈力,氤氲而生。
法陣之中,老夫人獠牙利齒的魂魄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法陣将她緊緊鎮壓在棺材闆上,掙紮不得。
黎宿野見到如此高B格的法陣欣喜若狂,若得此法修煉有成,日後,但凡他心念一動,鎮壓區區一二鬼魂,定如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
屆時,即便是那些兇神惡煞、桀骜不馴的厲鬼,也将收斂起猙獰的面容,不再肆意咆哮,乖乖地聆聽他的每一個指令,再無半分抗拒之意。
到時他想怎樣就怎樣,身上的這一身紫紋,想要清除幹淨,不就輕而易舉的事嘛。
光是想想,都舒坦,日後的生活豈不美哉!
打定了主意,那麼江氏就不能再留在這兒,萬一有危險,他現在顧及不到她,還是将她支開,讓她先到安全的地方去。
“娘親,兒子想與祖母單獨叙叙舊,享受一番從未有過的祖孫間的溫馨時光。
您且放心去陪伴姐姐們,兒子保證很快就會安全的回來,好不好嘛?”黎宿野眨巴着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語氣中滿是撒嬌,仿佛能融化世間萬物。
然而,江氏聞言,吓出一身冷汗,她輕輕搖頭,眉宇間滿是堅決。
“寶兒,此地陰冷幽深,娘親在這兒都感覺陰森可怖,怎能放心留你一人?你祖母生前就對你有些誤會,成見頗深。
如今她人去了,我看她對你的偏見也不會減少。雖然為娘看不見她,但她絕對沒憋着什麼好屁。今兒就連天玑山的高人亦難以化解,萬一有個閃失,為娘該如何是好?"
黎宿野聞言,尴尬的嘴角微撇,他們搞不定老夫人還是拜他所賜呢。
他露出一抹無奈卻又不失乖巧的笑容,"娘親,您且寬心,兒子并非孤身一人。有賈也道人在側,祖母不敢造次,他必能護我周全。再說,兒子也能收拾她,請您相信兒子,也相信賈也道人,好嗎?"
江氏欲言又止,看了看賈也道人,終是在他那堅定的眼神中,勉強按下了心中的波瀾,緩緩起身,将沉重的靈堂門悄然合上。
她并未走遠,而是如同門神一般,靜靜伫立于門檻之外,目光如炬,時刻準備着,一旦靈堂内有任何風吹草動,她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入,将她的兒子抱着就逃,逃離這紛擾之地。
“小孩兒,你我之間,不妨坦誠以對。告訴我,究竟怎樣,你才肯放了她?”賈也緩緩步至黎宿野身旁,他半跪而下,姿态謙和,與黎宿野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線上交彙,試圖以這種方式,建立起一種微妙的信任。
“她執意要留下,又能怨得了誰呢?”黎宿野輕啟薄唇,指尖微動,拂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塵埃,傲氣不經意間流露,帶着幾分放任不羁愛自由的潇灑。
賈也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頭輕輕一歪,目光深邃地鎖定在黎宿野身上。“可是,你想過沒?時日一久,即便你将整個靈堂鋪滿了冰塊,也難免染上異味。而你,即将成為這侯府的一員,豈不是整日與那異味為鄰,這不是給你自己平添煩惱嗎?”
黎宿野聞言,眉頭微蹙,随即舒展,心中暗自點頭。
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就算是後世,那放置在水晶棺裡的偉大人物,即使被安放在大堂之上,經曆了無數的風風雨雨和時間的洗禮,依然難以逃脫歲月留下的淡淡痕迹。
更不用說現在面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長久居住的地方了。
何必要給自己帶來麻煩呢?
異味隻是小事一樁,即便她變成了厲鬼,也不懼怕她。然而,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如果不處理屍身,她的肉身将會腐爛,甚至會滋生出各種細菌,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非常惡心。
其實,若是賈也肯幫忙,黎宿野相信,老夫人就是放上上百年也不會毀壞,現在讓他過來解除血咒,想必他是不會與自己同流合污的。
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有了計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