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講 帳殿夜警之謎(5)
十八阿哥發高燒,得的應該是腮腺炎,根據清朝史書上的記載,我們今天可以做出這個判斷。當然當時沒有腮腺炎這個詞,但是咱們可以根據他的症狀,從現在的臨床醫學做出判斷,無非就是腮腺炎,并不是個了不得的病。但是在清朝,治這個病就沒有什麼好辦法。這個十八阿哥高燒不退,康熙就很着急,康熙疼愛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他摟在懷裡頭,太醫看病的時候都是摟在懷裡頭這麼看的。他特别愛十八阿哥,他讓太子随後從北京城趕到營盤這個地方,這個時候據史書記載,确實是太子對十八阿哥,自己親弟弟的病情,十分地冷淡,這個在《李朝實錄》裡面沒有相反的記載,可能就是事實。說老實話,作為太子,他覺得每一個兄弟都是潛在的威脅,是不是啊?每一個兄弟都可能來奪我這個太子的位子,都想最後來繼承皇權。一看父親這麼喜歡十八阿哥,他心裡當然不高興,你什麼意思,對不對?你把我摟着還差不多,你摟着十八阿哥,這算怎麼回事,你讓他自己躺床上歇着不就得了嗎?所以他看見就心裡不舒服,表現在外面就是很冷淡。康熙看到他這樣,痛心疾首,他當時沒說什麼,但是後來康熙就說了,說他對他的親弟弟一點感情都沒有。封建社會是最重所謂“孝悌”的,“孝”是指對待父母,“悌”就是指對待兄弟,當時的人認為這兩個态度是做人的最根本的立足點,那麼你毫無孝悌之心,你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繼承皇業呢?但是康熙當時也忍了,不過那個時候他已經是随時會一觸即發了,結果,緊跟着就發生了康熙萬萬不能再加容忍的事情,就是帳殿夜警。
可能是康熙自己先有一些感覺,覺得晚上有點不對頭,然後康熙得到密報,說父王您知道晚上有這麼個情況嗎?有人從您的帳殿外面偷偷往裡面偷看。這個偷看您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太子啊!這個時候,康熙就一下子,猛地感覺到他和太子之間的矛盾,已經發展到了頂點,這還得了?還用細琢磨嗎?那不很簡單嗎?就是看我怎麼樣,身體怎麼樣,嫌我活得太久了,看我什麼時候死啊!于是大怒。這就是帳殿夜警事件。
然後,康熙就在有一天當衆大怒,通知所有的人,集合在一起,首先就把太子捆起來,不是用繩子,用鐵鍊,然後他一賭氣,又把其他那些太子的兄弟,那些阿哥們全捆起來,當着朝臣——當時有一個情況,他自己事先沒有考慮周到,現場還有傳教士,他也沒來得及讓外國傳教士回避,所以這個當時的場景即便清朝自己的史料記載不完整的話,還有幾位傳教士後來寫回憶錄給寫上了——他當時大怒,當着朝臣,他就痛數太子的罪惡,說你太不像話了。他就很痛心,痛心到什麼地步呢?“仆地”。已經五十多歲了,那時候五十多歲是一個年齡很大的人了,他痛苦地撲倒地上,場面很不堪。一個英武一世的帝王,平時是非常威嚴的一個人,突然失态。在他痛斥太子的話語裡面就有這樣一段話,這段話特别重要,他說,“更有異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令朕未蔔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甯,似此之人,豈可付以祖宗弘業!”其中最關鍵的一句是什麼呢?就是“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伊”就是這個他,就是說的胤,皇太子。說有更奇怪的事情就是,他每天晚上“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
大家知道過去中國的文字是沒有标點符号的,要把一篇文章讀通需要做什麼事情呢?需要斷句。您會斷句嗎?斷句是個學問啊,您像這一句,“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就有兩種斷句的方法:一種就是“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就是太子走到康熙住的帳篷的外面,“裂縫向内窺視”。裂縫這個“裂”是動詞,那就一定要拿出匕首,對不對啊?要不你怎麼劃一個縫啊?這很恐怖,他把這個帳篷劃開,然後把它扒開往裡面看,可能還一邊想,老不死的,還不死,這多恐怖啊!這是一種斷句方式。還有另外一種斷句方式,就是“逼近布城裂縫,向内窺視”,這就柔和得多了。大家知道皇帝住的帳篷也是布做的,而且如果圓形的帳篷的話,是很多的布幅疊合在一起構成的,明白這意思吧?咱們拉窗簾,這兩片窗簾之間最後它是互相被遮蓋住的,對不對?那麼這個另外一種斷句叫“逼近布城裂縫”,這個布城本身就有裂縫,他就可以兩個手把它扒開,這個“裂縫”是名詞,明白了吧?他把這個扒開往裡面看,心想,哦,還在那兒活動呢,我什麼時候當皇帝啊?這就柔和一點,稍微柔和一點。現在就不知道康熙當時氣成那個樣子,他是怎麼來斷這個句的?估計是剛才我說的第一種。你想那還得了,是不是啊?所以他說他很擔心,他說“令朕未蔔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朕”就是皇帝的自稱,“被鸩”就是“飲鸩止渴”的那個“鸩”,明白嗎?就是說既然可以拿一個匕首把帳篷劃開看我,那麼也可能某一天給我敬一杯酒,給我沖一杯茶,讓我喝,就可能裡面下了毒藥啊,對不對?這我還能睡塌實嗎?不但我睡不能塌實了,我吃喝都不能塌實了,對不對啊?所以康熙氣得要死,他就說,根本就不行,這樣的人不能夠把祖宗的家業傳給他,于是就宣布把胤給廢掉了。這就是有名的康熙四十七年的帳殿夜警事件,太子就被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