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春秋·卷一·吳太伯傳
吳之前君太伯者,後稷之苗裔也。後稷其母台氏之女姜嫄,為帝喾元妃。年少未孕,出遊于野,見大人迹而觀之,中心歡然,喜其形像,因履而踐之。身動,意若為人所感。後妊娠。恐被淫泆之禍,遂祭祀以求,謂無子履上帝之迹,天猶令有之。姜嫄怪而棄于厄狹之巷,牛馬過者折易而避之。複棄于林中,适會伐木之人多。複置于澤中冰上,衆鳥以羽覆之。後稷遂得不死。姜嫄以為神,收而養之,長因名棄。為兒時,好種樹禾、黍、桑、麻五榖、相五土之宜,青、赤、黃、黑,陵、水、高、下,粢、稷、黍、禾、蕖、麥、豆、稻,各得其理。堯遭洪水,人民泛濫,遂高而居。堯聘棄使教民山居,随地造區,研營種之術。三年餘,行人無饑乏之色。乃拜棄為農師,封之台,号為後稷,姓姬氏。後稷就國為諸侯。卒,子不窋立。遭夏氏世衰,失官奔戎狄之間。
其孫公劉,公劉慈仁,行不履生草,運車以避葭葦。公劉避夏桀于戎狄,變易風俗,民化其政。公劉卒,子慶節立。
其後八世而得古公亶甫。修公劉後稷之業,積德行義,為狄人所慕。薰鬻戎姤而伐之,古公事之以犬馬牛羊,其伐不止;事以皮币、金玉重寶,而亦伐之不止。古公問何所欲?曰:欲其土地。古公曰:君子不以養害害所養。國所以亡也而為身害,吾所不居也。古公乃杖策去邠,逾梁山而處岐周曰:彼君與我何異?邠人父子兄弟相帥,負老攜幼,揭釜甑而歸古公。居三月成城郭,一年成邑,二年成都,而民五倍其初。
古公三子,長曰太伯,次曰仲雍,雍一名吳仲,少曰季曆。季曆娶妻太任氏,生子昌。昌有聖瑞。古公知昌聖,欲傳國以及昌,曰:興王業者,其在昌乎?因更名曰季曆。太伯、仲雍望風知指,曰:曆者,适也。知古公欲以國及昌。古公病,二人托名采藥于衡山,遂之荊蠻。斷發文身,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
古公卒,太伯、仲雍歸,赴喪畢,還荊蠻。國民君而事之,自号為勾吳。吳人或問何像而為勾吳,太伯曰:吾以伯長居國,絕嗣者也,其當有封者,吳仲也。故自号勾吳,非其方乎?荊蠻義之,從而歸之者千有餘家,共立以為勾吳。數年之間,民人殷富。遭殷之末世衰,中國侯王數用兵,恐及于荊蠻,故太伯起城,周三裡二百步,外郭三百餘裡。在西北隅,名曰故吳,人民皆耕田其中。
古公病将卒,令季曆讓國于太伯,而三讓不受,故雲太伯三以天下讓。于是季曆莅政,修先王之業,守仁義之道。季曆卒,子昌立,号曰西伯。遵公劉、古公之術業于養老,天下歸之。西伯緻太平,伯夷自海濱而往。西伯卒,太子發立,任周召而伐殷,天下已安,乃稱王。追谥古公為大王,追封太伯于吳。
太伯祖卒葬于梅裡平墟。仲雍立,是為吳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簡子叔達、達子周章、章子熊、熊子遂、遂子柯相、相子強鸠夷、夷子餘喬疑吾、吾子柯廬、廬子周繇、繇子屈羽、羽子夷吾、吾子禽處,處子專、專子頗高、高子句畢立。是時,晉獻公滅周北虞虞公,以開晉之伐虢氏。畢子去齊、齊子壽夢立,而吳益強,稱王。凡從太伯至壽夢之世,與中國時通朝會,而國斯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