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書

昆蟲記

保存到桌面 | 簡體人人書 | 手機版
人人書 > 詩歌戲曲 > 昆蟲記 > 蛛網的建築

蛛網的建築

書籍名:《昆蟲記》    作者:讓·亨利·卡西米爾·法布爾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即使在最小的花園裡,也能看到園蛛的蹤迹。它們都算得上是天才的紡織家。   
      如果我們在黃昏的時候散步,我們可以從一叢迷疊香裡尋找蛛絲馬迹。我們所觀察的蜘蛛往往爬行得很慢,所以我們應該索性坐在矮樹叢裡看。那裡的光線比較充足。讓我們再來給自己加一個頭銜,叫做“蛛網觀察家”吧!世界上很少有人從事這種職業,而且我們也不用指望從這行業上嫌點錢。但是,不要計較這些,我們将得到許多有趣的知識。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比從事任何一個職業要有意思得多。   
      我所觀察的都是些小蜘蛛。它們比成年的蜘蛛要小得多。而且它們都是在白天工作,甚至是在太陽底下工作的,盡管它們的母親隻有在黑夜裡才開始紡織。當到每年一定的月份的時候,蜘蛛們便在太陽下山前兩小時左右開始它們的工作了。   
      這些小蛛都離開了它們白天的居所,各自選定地盤,開始紡線。有的在這邊,有的在那邊,誰也不打擾誰。我們可以任意地揀一隻小蛛來觀察。   
      讓我們就在這隻小蛛面前停下吧。它正在打基礎呢。它在迷疊香的花上爬來爬去,從一根枝端爬到另一根枝端忙忙碌碌的,它所攀到的枝大約都是十八寸距離之内的。太遠的它就無能為力了。漸漸地它開始用自己梳子似的後腿把絲從身體上拉出來,放在某個地方作為基底,然後漫無規則地一會兒爬上,一會兒爬下,這樣奔忙了一陣子後,結果就構成了一個絲架子。這種不規則的結構正是它所需要的。這是一個垂直的扁平的“地基”。正是因為它是錯綜交叉的,因此這個“地基”很牢固。   
      後來它在架子的表面橫過一根特殊的絲,别小看這根細絲,那是一個堅固的網的基礎。這根線的中央有一個白點,那是一個絲墊子。   
      現在是它做捕蟲網的時候了。它先從中心的白點沿着橫線爬,很快就爬到架子邊緣,然後以同樣快的速度回到中心,再從中心出發以同樣的方式爬到架子邊緣,就這樣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每爬一次便拉成一個半徑,或者說,做成一根輻。不一會兒,便這兒那兒地做成了許多輻,不過次序很亂。   
      無論誰,如果看到它已完成的網是那麼地整潔而有規則,一定會以為它做輻的時候也是按着次序一根根地織過去,然而恰恰相反,它從不按照次序做,但是它知道怎樣使成果更完美。在同一個方向安置了幾根輻後,它就很快地往另一個方向再補上幾條,從不偏愛某個方向,它這樣突然地變換方向是有道理的:如果它先把某一邊的輻都安置好,那麼這些輻的重量,會使網的中心向這邊偏移從而使網扭曲,變成很不規則的形狀。所以它在一邊安放了幾根輻後,立刻又要到另一邊去,為的是時刻保持網的平衡。   
      你們一定不會相信,像這樣毫無次序又是時時間斷的工作會造出一個整齊的網。可是事實确實如此,造好的輻與輻之間的距離都相等,而且形成一個很完整的圓。不同的蜘蛛網的輻的數目也不同,角蛛的網有二十一根輻,條紋蜘蛛有三十二根,而絲光蛛有四十二根。這種數目并不是絕對不變的,但是基本上是不變的,因此你可以根據蛛網上的輻條數目來判定這是哪種蜘蛛的網。   
      想想看,我們中間誰能做到這一點:不用儀器,不經過練習,而能随手把一個圓等分?但是蜘蛛可以,盡管它身上背着一個很重的袋子,腳踩在軟軟的絲墊上,那些墊還随風飄蕩,搖曳不定,它居然能夠不加思索地将一個圓極為精細地等分。它的工作看上去雜亂無序,完全不合乎幾何學的原理,但它能從不規則的工作中得出有規則的成果來。我們都對這個事實感到驚異。它怎麼能用那麼特别的方法完成這麼困難的工作呢?這一點我至今還在懷疑。   
      安排輻的工作完畢後,蜘蛛就回到中央的絲墊上。然後從這一點出發,踏着輻繞螺旋形的圈子。它現在正在做一種極精緻的工作。它用極細的線在輻上排下密密的線圈。這是網的中心,讓我們把它叫作“休息室”吧。越往外它就用越粗的線繞。圈與圈之間的距離也比以前大。繞了一會,它離中心已經很遠了,每經過一次輻,它就把絲繞在輻上粘住。最後,它在“地基”的下邊結束了它的工作。圈與圈之間的平均距離大約有三分之一寸左右。   
      這些螺旋形的線圈并不是曲線。在蜘蛛的工作中沒有曲線,隻有直線和折線。這線圈其實是輻與輻之間的橫檔所連成的。   
      以前所做的隻能算作是一個支架,現在它将要在這上面做更為精緻的工作。這一次它從邊緣向中心繞。而且圈與圈之間排得很緊,所以圈數也很多。   
      這種工作的詳細情形很不容易看清,因為它的動作極為快捷而且振動得很厲害,包括一連串的跳躍、搖擺和彎曲,使人看得眼花缭亂。如果分解它們的動作,可以看到它的其中兩條腿不停地動着,一條腿把絲拖出來傳給另外一條腿,另一條腿就把這絲安在輻上。由于絲本身有粘性,所以很容易在橫檔和絲接觸的地方把新技出來的絲粘上去。   
      蜘蛛不停地繞着圈,一面繞一面把絲粘在輻上。它到達了那個被我們稱作“休息室”的邊緣了。于是它立刻結束了它的繞線運動。以後它就會把中央的絲墊子吃掉。它這麼做是為了節約材料,它下一次織網的時候就可以把吃下的絲再紡出來用了。   
      有兩種蜘蛛,也就是條紋蛛和絲光蛛,做好了網後,還會在網的下部邊緣的中心織一條很闊的鋸齒形的絲帶作為标記。有時候,它們還在這一條絲帶的封面,就是網的上部邊緣到中心之間再織一條較短的絲帶,以表明這是它們的作品,著作權不容侵犯。   
      粘性的網   
      蛛網中用來作螺旋圈的絲是一種極為精緻的東西,它和那種用來做輻和“地基”的絲不同。它在陽光中閃閃發光,看上去像一條編成的絲帶。我取了一些絲回家,放在顯微鏡下看,競發現了驚人的奇迹:   
      那根細線本來就細得幾乎連肉眼都看不出來,但它居然還是由幾根更細的線纏合而成的,好像大将軍劍柄上的鍊條一般。更使人驚異的是,這種線還是空心的,空的地方藏着極為濃厚的粘液,就和粘稠的膠液一樣,我甚至可以看到它從線的一端滴出來。這種粘液能從線壁滲出來,使線的表面有粘性。我用一個小試驗去測試它到底有多大粘性:我用一片小草去碰它,立刻就被粘住了。現在我們可以知道,園蛛捕捉獵物靠的并不是圍追堵截。而是完全靠它粘性的網,它幾乎能粘住所有的獵物。可是又有一個問題出來了:蜘蛛自己為什麼不會被粘住呢?   
      我想其中一個原因是,它的大部分時間被用來坐在網中央的休息室裡,而那裡的絲完全沒有粘性。不過這個說法不能自圓其說,它無法一輩子坐在網中央不動,有時候,獵物在網的邊緣被粘住了。它必須很快地趕過去放出絲來纏住它,在經過自己那充滿粘性的網時,它怎麼防止自己不被粘住呢?是不是它腳上有什麼東西使它能在粘性的網上輕易地滑過呢?它是不是塗了什麼油在腳上?因為大家都知道,要使表面物體不粘,塗油是最佳的辦法。   
      為了證明我的懷疑,我從一隻活的蜘蛛身上切下一條腿,在二硫化碳裡浸了一個小時,再用一個也在二硫化碳裡浸過的刷子把這條腿小心地洗一下。二硫化碳是能溶解脂肪的,所以如果腿上有油的話,這一洗就會完全洗掉了。現在我再把這條腿放到蛛網上,它被牢牢地粘住了!由此我們知道,蜘蛛在自己身上,塗上了一層特别的“油”,這樣它能在網上自由地走動而不被粘住。但它又不願老停在粘性的螺旋圈上,因為這種“油”是有限的,會越用越少。所以它大部分時間呆在自己的“休息室”裡。   
      從實驗中我們得知這蛛網中的螺旋線是很容易吸收水分的。因為這個,當空氣突然變得潮濕的時候,它們就停止織網工作,隻把架子、輻和“休息室”做好,因為這些都不受水分的影響。至于那螺旋線的部分,它們是不會輕易做上去的,因為如果它吸收過多的水分,以後就不能充分地吸水解潮了。有了這螺旋線,在極熱的天氣裡,蛛網也不會變得幹燥易斷,因為它能盡量地吸收空氣中的水分以保持它的彈性并增加它的粘性。哪一個捕鳥者在做網的時候,在藝術上和技術上能比得上蜘蛛呢?而蜘蛛織這麼精緻的網隻是為了捕一隻小蟲!真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同時蜘蛛還是一個熱忱積極的勞動者。我曾計算過,角蛛每做一個網需制造大約二十碼長的絲,至于那更精巧的絲,光蛛就得造出三十碼,在這兩個月中,我的角蛛鄰居幾乎每夜都要修補它的網。這樣,在這個時期中,它就得從它嬌小瘦弱的身體上綿綿不斷抽出這種管狀的,富有彈性的絲。   
      我們不禁要懷疑,它小小的身體怎麼能産出那麼多絲?它怎麼能把這些絲搓成管狀,又怎麼能在裡面灌上粘液呢?它又怎能有時制出普通的絲,有時造出雲朵狀的絲花來墊巢,最後還能制出黑色的絲帶來裝飾巢呢?這些問題一直在我的腦子裡盤繞,并使我百思而不得其解。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