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銅錢沙村,遠遠望去,簡直就是一片海市蜃樓,奇幻般地浮在一片碧水藍天之間。開闊平坦的海塗,近接山,遠連水,莽莽綠色之中,浮出一束金碧輝煌:全是兩層樓的别墅式建築,平頂桂檐,琉璃瓦的仿古式,遊龍飛鳳。彩陶的牆面,紅白相間。透過花牆,可見到一家家的小院。到處是綠草紅花和新栽的桂樹、松柏與叢叢修竹。這哪是農戶人家?村中心還有一座小公園,一塘清水,一池荷花,九曲回廊,亭謝欄杆。一些老人在涼亭裡下棋聊天看魚賞荷,悠閑自得。村裡很靜,男女壯年都到很遠的地方上班了,孩子們上學,村中隻有老人和狗在走動。一三九路從市區通郊區的公交車,早晨六點到晚上七點,三十分鐘一班,銅錢沙新村是終點站,進城隻需四十五分鐘。
銅錢沙新村被定為民居建設示範村。她耗盡了田稻時代所積下的全部公積金,也耗盡了絕大多數人家多年的積儲。不過,新村有新收入。大多數人重新就業,他們被開發區化解了,留下的隻是居住在一起的形式而已。阿才落選,新一屆村長是陳江泊了。他的水産養殖場和出租車隊,容納了不少村民。他出資修路,村心公園也是他出的錢。他有實力當村長。他是明星企業家,新近入了黨,成了一方紅人。村裡的事,他沒有工夫管,交給父親代管。陳昌金很樂意做太上皇。他跟他爹有所不同,是真心實意地想為村民做點事,貼本讨人家說個“好”字。有時收點什麼費,千元之内,他隻是向大家說一聲,并不上門收,自己出了。比如買十個垃圾桶、裝有線電視的招待費等。村裡來了公差,一律到他家吃喝,卻從不報招待費。江泊家可以跟四星級賓館媲美,誰都願去,隻有嶽丈大人從不輕易登堂。田稻一看就不舒服。選村長時,他投了女婿的反對票,無奈他是少數。江泊入黨,他也反對,說女婿是用錢買黨票,攻擊女婿說:“你有錢要使黨推磨嗎?老子要卡住,你休想推得動!”但沒幾個人聽他的。他現在惟一可做的事是管理村裡的綠化了。
一天,青兒帶兒子過娘家來。他對女兒一副老闆娘的派頭一向看不慣,當着青兒的面,叫外孫劍劍:
“劍劍,過來,外公跟你有話說。”
“外公,是不是跟我講你打日本鬼子的故事?”
“不,我要跟你談很重要的事。”他十分嚴肅。
“您講吧,我跟媽媽聽着。”
“你太公叫陳耀武。”
“我知道,爺爺告訴過我的。他有很多田,開過鹽場,當過村長,對吧?銅錢沙一半是太公的,對不對?”
田稻的臉青紫了,說:“你是誰生的?”
“媽媽生的呀!”外孫被他的神态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