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馮堇從東風樓回到馮府後, 下午特意派人請了趙彤過府,又派人請了五姐來無塵院吃點心。
馮蘅來到無塵院,一看到趙彤, 面色瞬間冷了下來, 扭頭就要走。
趙彤連忙上前拉住她, 連聲賠罪道:“五表妹, 上次的事是我豬油蒙了心,你想怎麼打我罵我都行,隻是千萬别和我生分了。”
“是啊,五姐,都是自家表姐妹, 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呢?再者, 表姐很快就要嫁進馮府,以後咱們就更是一家人了。”馮堇附和道。
“嫁進來也不過是個妾室, 誰跟她是一家人?”馮蘅冷聲道。
趙彤臉色一時有些難看, 卻還是勉強笑道:“五表妹來都來了,還是坐下喝口茶吧,也給我個機會好好向你賠罪。”
“是啊五姐,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坐下吃點點心。”馮堇亦道。
馮蘅瞥了馮堇一眼, 不知道她在玩什麼名堂,但還是坐了下來。
趙彤見馮蘅态度松動, 連忙親手給她斟了一杯茶:“五表妹, 快喝茶!”
“彤表姐斟的茶, 我可不敢喝。”馮蘅諷刺道。
趙彤一時有些讪讪的, 隻好落了座, 低着頭一副難過傷心的樣子。
“五姐不想喝茶, 那就吃點心吧。”馮堇笑呵呵道。
一盤盤點心上上來,馮蘅見點心做得精緻,想着七妹素來摳門,今日難得大方請她吃點心,便拿起一塊點心小口吃了起來,嗯,味道确實不錯。
這時,又一盤魚形點心送上桌,放在了趙彤跟前,馮堇親手拿起一塊魚形點心,遞到趙彤嘴邊,勸道:“表姐,别難過了,快吃塊點心。”
趙彤聞着這點心氣味有些奇怪,但馮堇都遞到嘴邊了,她還是接過來咬了一口,誰知,這一咬,一股魚腥氣瞬間盈滿嘴間,她一個沒忍住,扭頭就吐了起來。
“哎呀,彤表姐,你沒事吧?莫不是吃壞了肚子?來人啊,快去請大夫!”馮堇說完,便讓銅鑼銅鼓強行将趙彤架到廂房裡去躺下。
馮蘅被趙彤這一吐,一時也有些反胃,連忙将手中的點心扔到桌上,拿帕子擦了擦手,來到馮堇跟前,暗中掐了一把她的腰,小聲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馮堇沖她眨了眨眼:“待會兒大夫來了就知道了。”
大夫很快被請了過來,趙彤本不想診脈,但被銅鑼銅鼓按着,又被馮蘅馮堇看着,隻能讓大夫診了脈。
大夫診完脈,笑道:“恭喜恭喜,這是喜脈啊,這位夫人已有兩三個月的身孕了。”
馮蘅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趙彤還沒進門,哪兒來的孩子?
馮堇面色微冷,今日在東風樓,豫王告訴她,他飛鴿傳書到金州,查到趙彤曾多次與人私通。又從趙家人身邊的丫鬟仆婦下手,得知趙彤很可能已經有了身孕。她這才請了趙彤過府一試,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難怪前世趙彤和三哥成親後沒多久就小産了,此後一直沒再有身孕。現在想來,趙彤是怕被發現,才用了虎狼之藥堕了胎,也因此傷了身體。
潘氏聞訊趕了過來,又另請了一名大夫診脈,同樣診出兩三個月的身孕來。
傍晚,馮興綸回府,得到消息後,差點氣了個倒仰。這次馮萍再怎麼哀求哭訴,他都沒再心軟,隻給了筆銀子,打發她們回老家去了。
若是之前,馮興綸或許還會心軟,可經過前夜之事,他對戴綠帽子一事恨到了極點。他自己被潘氏戴了綠帽子就算了,現在還想讓他兒子跟着戴綠帽子,沒門!
趙家三口被打發走,馮堇心裡終于松了口氣。
潘淩夢卻愈加懷疑馮堇了,前一天馮興綸剛發話要讓趙彤嫁給馮昌桦當偏房,第二天馮堇就試探出趙彤有身孕,輕而易舉就解決了這件事。
這個馮堇,能耐可不是一般的大!甭管是她自己的能耐,還是她身後什麼人的能耐,都不容小觑!
這日,潘淩夢帶馮蘅宣平侯府賀大嫂生辰,想了想,還是把馮堇一起帶上了。
宣平侯府之前因為潘老夫人之事聲名塗地,如今老夫人頤養天年,宣平侯府是侯夫人薛氏當家做主,也就逐漸恢複了往日榮光。
今日薛氏生辰,雖隻是小辦,但來的賓客卻不少,成國公夫人也特意來給小姑子做面子。
馮堇今日臨時被潘氏帶來祝壽,也來不及準備别的禮物,隻拿了一塊玉佛吊墜當做賀禮。
看到馮蘅送的生辰禮是一條鑲了寶石的馬鞭,馮堇先是有些驚訝,但很快明白過來。薛氏出自成國公府,成國公府也算是将門,薛氏自幼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馮蘅送馬鞭,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果然,薛氏看到這條馬鞭,臉色明顯和軟了些:“五娘有心了。可惜舅母老了,好些年沒騎馬了。”
一旁薛夫人打趣道:“你要是老了,那我豈不是更老得走不動路了?”
“怎麼會,大嫂看着還是英姿飒爽呢!”薛氏連忙道。
輪到馮堇送禮時,薛氏拉着她的手好一頓誇贊:“這麼好的姑娘,竟叫大嫂搶了先認了幹閨女,憑白多了個好閨女孝敬,我是沒大嫂這麼好的福氣了!”
“誰讓你下手晚了呢?不過你也不虧,好歹是七娘的舅母,沾着親呢。”薛夫人得意道。
“那倒也是,我這沾着親的,未必比你這個幹親差。”薛氏笑道。
這時,潘氏插了句嘴:“五娘和七娘一起長大,以後都會好好孝敬大嫂的。”
“我有這麼兩個好侄女,也算是有福了。”薛氏難得沒有駁潘氏的面子。
一旁潘二夫人趁機道:“照我說,侄女哪有兒媳婦來得親?大嫂真這麼喜歡五娘,不如把她娶進家裡做兒媳婦,讓她以後日日都在身邊孝順你。”
“弟妹說得有理,五娘生得如花似玉,若是娶回家,日日看着,心情也是舒暢的。”薛氏接茬道。
潘氏見薛氏終于在衆人面前松口,一時喜笑顔開,不枉她這些天來做的努力。
接下來的事,小輩就不适合聽了,馮蘅羞紅着臉跑了出去,馮堇亦快步跟了出去。
兩人到了招待年輕女客的花廳,馮堇掃了一眼,沒看到謝凝香劉佩珊等人,師姐今日也沒來,便随意找了個角落坐下了。
廳中一衆千金們正閑聊呢,其中一個突然道:“哎,你們聽說了嗎?臨漳伯府的陳槐過幾日就要成親了!”
“陳槐,他不是被豫王給閹了嗎?哪家千金還願意嫁給他?”
“聽說是他當日在醉春園強辱的那個姓吳的民女,那個民女前幾日查出身孕了,陳槐為了能留後,說是要納她當妾,不過那個民女死活不同意,說如果不娶她做正妻,就把孩子打掉。臨漳伯府沒辦法,隻能同意了。”
“看來那個民女也有幾分氣性。”
“不光有氣性,還頗有幾分運氣呢。若她能一舉得男,臨漳伯就可以為陳槐請封世子,到時候,她可就是臨漳伯世子夫人了。聽說她家就是個市井賣糕點的,如此一來,可算是平步登雲了。”
“話是這麼說,可她這一嫁進去,後半輩子就都得守活寡了,也糟蹋了當初豫王救她的一片好心。”
……
馮堇聽了這消息有些難受,如果不是她重生之後沒有去醉春園,那個姓吳的民女也就不會被陳槐糟蹋,更不會懷有身孕,也不用賠上後半輩子嫁進臨漳伯府。
不過,馮堇也知道自己是鑽牛角尖了。那個吳姓民女生得美貌,日日出入妓館賣糕點,即便不是陳槐,也難保不會被别人欺辱。且,嫁給陳槐,是她自己的選擇。
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說起豫王,聽聞太後娘娘近來愈加跋扈了。”
“怎麼個跋扈法?”
“聽說太後娘娘昨日逛禦花園時,看到欣嫔穿着鲛雲紗制的衣裙,一怒之下打了欣嫔兩巴掌,還罰她在太陽底下跪了三個時辰呢!”
“鲛雲紗?”
“聽說這鲛雲紗極其輕薄柔軟,還能泛着珍珠一樣的光澤,很得太後娘娘喜愛,不過鲛雲紗産量極低,先帝在位時,每年進貢的鲛雲紗全都賜給了太後娘娘。今上即位後,也是依着舊例,鲛雲紗隻供太後娘娘宮裡。不過,欣嫔怎麼會有這鲛雲紗?”
“這你就不知道了,聽說前些日子欣嫔仗着聖上的寵愛,跟聖上讨要了一匹鲛雲紗,特意制成衣裙穿出來顯擺,誰知道恰巧被太後娘娘瞧見了,顯擺不成反倒挨了罰。啧啧,挨了兩巴掌不說,在烈日下跪了三個時辰,怕是臉都要曬壞了。”
“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聖上那般寵愛欣嫔,豈不是心疼壞了?”
“聖上再寵愛欣嫔,也敵不過對太後娘娘的孝順,得知欣嫔被太後娘娘罰跪,聖上非但沒有免了欣嫔的責罰,還直接把欣嫔降為貴人,罰了禁足,還不許太醫給欣嫔、哦不欣貴人醫治呢。欣貴人那張臉,怕是保不住了。”
“常言道,色衰而愛馳。欣貴人毀了臉,怕是複寵無望喽。”
“你們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從中挑唆,不然欣貴人小門小戶出身,怎會知道鲛雲紗這東西,還開口跟聖上讨要?又恰巧被太後撞見她顯擺?”
“這麼說來,确實像是有人眼紅欣貴人受寵,故意借刀殺人呢。”
“即便是有人借刀殺人,太後娘娘也太過跋扈了些,就為了一匹鲛雲紗,至于嗎?論起來,太後娘娘也隻是先帝繼後,不過是仗着對聖上有養育之恩,才整日裡作威作福罷了。”
“噓……”
衆人之後的讨論,馮堇全都沒聽進去,腦海裡一時隻剩下‘鲛雲紗’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