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馮堇對俞绮梅很是愧疚, 若不是因為自己,豫王就不會遣散姬妾,俞绮梅就不會被歹人傷成這樣。
在城門口分開前, 馮堇跟俞绮梅約好了改日去探望她。
俞绮梅滿口答應, 想着有馮堇這一層保證, 豫王應該不會再把她打入地牢了。
紀煊見兩人分開時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心中疑惑不已,隻是共乘了一段馬車而已,怎麼關系就這麼好了?
而且,阿堇應該因為前世的事,對俞绮梅很是介懷才是, 怎麼這麼快就姐妹相稱一派融洽了?
她一點都不吃醋, 是不是說明,她已經對他毫不在意了?
紀煊心下郁沉, 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隻在分别時關心道:“今日讓姑娘受驚了,改日再好好向姑娘賠罪。有蒼山暗中護送姑娘回府,姑娘不必擔心再有歹人來犯。”
“賠罪就不必了,俞姐姐一身傷痕,殿下還是快些找個好大夫給她療傷吧。”馮堇說完便放下了車簾。
一路回到馮府, 馮堇走回無塵院時,感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珍兒今日眼看着小姐在自己面前被殺手劫持, 雖然最後平安無事, 但她還是被吓得半死, 此刻見小姐似乎心情很不錯, 忍不住問道:“小姐, 今日發生了這麼危險的事, 您怎麼還這麼開心?”
“我不是開心,而是心裡有一根紮了很久的刺終于拔了出來,覺得整個人松快了許多。”馮堇解釋。
“刺?小姐你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兒?”珍兒擔心道。
“傻丫頭!”馮堇笑着搖搖頭,回到房間準備刻玉,今日拔了一根心刺出來,雖然早已不會流血了,但心裡松快的同時,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她說不清這種感覺是因為什麼,但唯有刻玉能讓她摒棄雜念,覺得充實又甯靜。
紀煊将俞绮梅安排在一處安全隐蔽的别院裡,先是問了她馬車裡發生了什麼,才讓阿堇态度轉變得那麼快。
俞绮梅本以為豫王會先問别的事,沒想到豫王第一個關心的,竟還是那位馮七娘的事情。看來,對他來說,那位馮七娘,才是最重要的。
若說先前俞绮梅因為淡忘仇恨對豫王重新戀慕起來,但經過地牢酷刑和今日以命換命之後,她對他便再沒有一絲旖念了。
想到今日馮七娘救了她一命,俞绮梅便開口道:“馮妹妹誤以為殿下和妾身是青梅竹馬,妾身同她解釋清楚了,說殿下對妾身隻有憐,沒有愛。”
當然,現在連憐都沒有了,她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青梅竹馬?紀煊皺了皺眉,前世阿堇到底都誤會了些什麼?為什麼從來沒問過他?
所幸今日誤會解開了一些,紀煊打量了俞绮梅兩眼,見她經過這麼多事還能在他面前保持神色鎮定,且迎着他的打量不卑不亢,倒有幾分從前俞太師的風骨。
他大概能猜到,俞绮梅是有意結交阿堇,以免他再将她打入地牢。
但看在她今日還算機敏,在阿堇面前幫他遮掩解釋的份上,他可以不計較。
“今日那些殺手沖你而來,你可知是因為什麼?”紀煊問,他雖然已經讓人去查那些殺手的來曆了,但心裡很清楚,可能什麼都查不出來。
俞绮梅搖搖頭:“妾身不知。但妾身猜測,應該是與祖父有關。妾身除了曾是殿下的侍妾,也就隻有祖父的孫女這一個還算特殊的身份。”
紀煊當然猜到和俞太師之事有關,但俞绮梅在豫王府兩年,都沒有什麼異常,偏偏他剛要派人送她回潭州老家,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派了殺手過來,還偏偏要當着他的面動手,甚至劫持阿堇做威脅。
“俞太師,可曾在潭州老家給你留下過什麼東西?”紀煊問。
俞绮梅細想了下,搖了搖頭:“兩年前,祖父行事前并未告知家裡人,也沒有事先留下過任何囑托。”
紀煊擰了擰眉,看來幕後之人也不确定俞太師是否留下過什麼東西,這才故意讓殺手當着他的面動手,借此來試探他是否知道些什麼。
隻不過,幕後之人竟連阿堇的事都提前打探好了,故意劫持阿堇來試探他,看來,他得多派些人手保護阿堇了。
馮堇絲毫不知自己身邊的暗衛換了一批新的,翌日,她去了成國公府,先是拜見了薛夫人,請薛夫人幫她和三哥,尋一門合适的親事。
薛夫人聽明她的來意,有些吃驚道:“你三哥的親事,我可以幫你尋摸。可你和豫王不是……”
“我和豫王并無關系,我也自知高攀不上豫王,幹娘,您就幫幫我吧。”馮堇請求道。
薛夫人猶豫了下,豫王那個煞星,從他手裡搶人,隻怕會惹怒他。
但看到七娘可憐兮兮的樣子,想到她和華裳的關系,便一咬牙答應了:“行,幹娘一定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你喜歡什麼樣的?有什麼要求,都跟幹娘說說?”
“七娘要求不高,家世簡單,品行端正就行。我三哥也是一樣的,不過我三哥喜歡音律,若是對方也能通音律,那就再好不過了。”馮堇說。
薛夫人一聽,家世簡單就是不圖富貴了,這樣的話,倒是不難找,通音律的千金小姐也有很多。
“那你呢,你就沒有别的要求?”薛夫人問。
馮堇想了想,說:“若有家風清正,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人家,自然是最好了。如果沒有,也沒關系。”
反正她也隻是打算找個合适夫君搭夥過日子,經過前世之事,她早就沒有心力去再愛一個人了。
薛夫人心下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小姑娘,接受不了未來的夫君納妾,想當年,她和成國公還不是感情甚笃,可在她懷了大郎後,婆母就塞了個妾室到她房裡,相公也沒有拒絕,從那以後,她的一片少女心就死了。
“行,幹娘記着,一定幫你好好尋摸。”薛夫人笑着答應了。
“多謝幹娘。那我去找師姐了。”馮堇告辭道。
“去吧,你幾日沒來,她正念着你呢。”薛夫人笑呵呵道。
馮堇去到師姐院中,正陪着她喝茶,就聽她神秘兮兮道:“師妹,我昨天交了個新朋友,她見識廣又有趣,去過好多地方,還跟我講了好多趣聞。”
“哦?是哪家千金?”馮堇好奇地問,能去很多地方的千金小姐,應該是跟随父親外任一起去的吧。
“是我娘娘家侄女,姓姚,不但長得柔美,說話也溫溫柔柔的。不過,她不讓我跟家裡人說跟她交朋友的事,所以我隻能跟你說。”淨蓮小聲道。
馮堇聽了覺得奇怪,既然是薛夫人的娘家侄女,那跟師姐就是表姐妹的關系了,表姐妹交朋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師姐,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你在哪兒遇到她的?”馮堇皺眉問。
“我是昨天在花園裡見到她的,她說是來我家做客。而且她看着不像是壞人,應該不是騙我的吧,她既沒騙我錢财,也沒騙我别的什麼啊。”淨蓮不解道。
馮堇一時也困惑起來,能到薛家做客逛花園的,應該不會是什麼騙子。但她還是想不明白,交朋友這事兒,為什麼不讓師姐告訴家裡人?
“她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馮堇問。
“我想想,她長得特别白,瓜子臉,柳葉眉,丹鳳眼,……”淨蓮大緻描述了下新朋友的長相,又道:“她好像說她叫姚嘉。”
“噗!”馮堇聽到這兒一個沒忍住,嘴裡的茶全都噴了出去。
“哎呀,師妹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嗆到?”淨蓮連忙掏帕子幫她擦臉。
恰巧這個時候薛華斌從外面走了進來,詫異道:“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師妹喝茶不小心吐了出來。”淨蓮解釋了句。
薛華斌聞言驚疑地看向馮堇:“你該不會?豫王他還沒有這般禽……”
“住嘴!”馮堇沒好氣地打斷了他,這人腦子裡還能不能想點好的。
薛華斌隻好閉上嘴,可眼神裡依舊藏着驚疑。
馮堇咳了兩聲,才覺得好受了些,擡頭問薛華斌:“你那裡,可有姚嘉琅的畫像?”
“我怎麼可能有他的畫像,我又沒病。不過,你要他的畫像做什麼?”薛華斌狐疑地看着她。
“那你就現畫一幅!”馮堇說。
薛華斌見她态度強硬,雖覺奇怪,還是讓下人取來紙筆,飛快地畫了一幅姚嘉琅的畫像。
馮堇見他雖畫得簡單,但畫工還不錯,不過比豫王還是差了許多。她拿起畫像,問師姐:“師姐,你看看,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個,好朋友?”
淨蓮本來還覺得奇怪,師妹為什麼要讓三哥畫畫像,這一看,瞬間便明白了,當即點頭道:“确實是她,原來她真的騙了我,她叫姚嘉琅,不叫姚嘉,可她騙我這個做什麼呢?”
馮堇見師姐還沒明白,隻好委婉提示道:“這個姚嘉琅,師姐你應該管他叫表哥。”
淨蓮愣了下:“表哥?”
“沒錯,他,是個男的。不信,你問你三哥就知道了。”馮堇道。
薛華斌聽得有些糊塗:“雖然姚嘉琅長得像個女的,我以前還經常管他叫姚嘉娘,但他貨真價實是個男的啊。等等,你剛才說,好朋友?”
薛華斌瞬間明白了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四妹:“你、你跟他交了好朋友?你,你不是看到陌生男子就害怕嗎?”
“我、我以為他是個女孩子。他也沒說他是男的啊。難怪,難怪他不讓我跟家裡人說起他。”淨蓮呐呐道。
薛華斌氣得一把撕了畫像,好個姚嘉娘,剛回京城,竟然就趁他不備,裝成女孩子蒙騙四妹,他等着,他跟他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