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紀煊滿心猜疑地回到豫王府, 聽下人說薛華斌在書房等他,便腳步一拐去了書房。
見薛華斌正笑呵呵地賞玩他書房裡那些藏品,紀煊沒有進去, 隻站在門口道:“出來。”
薛華斌雖覺疑惑, 還是走出了書房, 誰料, 一出書房,卻聽豫王來了一句:“打一架吧。”
薛華斌愣了下,打一架?為什麼要打一架?跟誰打一架?在哪兒打一架?
還沒等他想清楚,一道拳風便朝他耳側襲來,他匆匆一避, 卻還是沒能避開, 臉上狠狠挨了一拳。
他捂住臉,震驚地看向眼前的豫王:“你瘋了?無緣無故打我作甚?你看清楚, 我是薛華斌啊!”
“打的就是你!”紀煊咬牙切齒道。前世若非他誤導他, 他又怎會在醉酒之下誤以為阿堇是在同他玩什麼浪漫的小遊戲?更不會腦抽說出那樣的答案來!
一想到這個問題很有可能就是他和阿堇之間誤會的根源,紀煊就懊悔不已,出拳也就一拳比一拳狠。
薛華斌雖然也學了些拳腳功夫,但跟豫王的武功完全沒法比,因而被豫王打得一路逃竄,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豫王隻用了三分力,便也趁機回了豫王幾下, 不過不敢往臉上招呼。但豫王打他就無所顧忌了, 沒一會兒, 薛華斌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好在, 最後豫王及時收了手, 不然, 他就逃到書房裡去,把他那些珍貴藏品都給碎了。
打了這麼一場,紀煊心裡的那股郁氣總算散了些,便讓下人拿藥過來給薛華斌處理。
薛華斌上完藥,見豫王恢複正常,這才忍不住抱怨道:“殿下剛才是哪門子瘋?嘶,我這臉,怕是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得人了。”
紀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什麼,一時手癢,切磋一下。”
“切磋?”薛華斌一激動,臉上的傷更疼了,龇牙咧嘴道:“您要切磋,找侍衛們去啊,實在不行,等逸洲回來,找他切磋也行啊。”
“逸洲那邊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紀煊轉移話題。
“說是一切順利,在收尾準備回京了。還有嘉琅,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估計過幾天就到了。”薛華斌答。
紀煊點點頭:“今日來找我,可有要事?”
薛華斌這才記起正事來,忙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遞了過去。
“殿下之前讓我查的名單,已經查到了一小半,請殿下過目。”薛華斌說完,緊張地看着他,不敢想象他看到信上内容的反應。
紀煊打開信,一字一行地看完,臉色也一點點陰沉下來。
光是查到的這一小半,尚存者就沒有幾個,有的在貶官外任途中遭遇山匪水匪或是翻車沉船等意外,有的赴任之後慘遭意外或是突然病逝,更甚者,有的主動辭官歸鄉,卻在家裡被盜賊給害了……
一個兩個尚能說是巧合,這麼多個,隻能說明有人不想讓他們活。
而那個人,哪怕紀煊心裡不願意相信,此時此刻,也隻能承認,皇兄他,恐怕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般仁善。
皇兄表面上答應他的求情,隻将那些人貶官,背地裡,竟将他們趕盡殺絕!
紀煊腦袋裡一時有兩個聲音在争吵,一個聲音想為那些慘死之人伸冤,另一個聲音卻在為皇兄辯解。
“沒想到你皇兄竟是如此狠辣之人,如此趕盡殺絕不留後患,哪兒有半點仁君之相?”
“皇兄他非嫡非長,要坐穩這皇位本就不容易。那些人挑釁皇權意圖造反,皇兄他隻是為了維護皇權,他這麼做情有可原!”
“可他們都是因你而死,你應該為他們伸冤報仇!”
“如今國泰民安,要為他們伸冤報仇,難免會引起戰火内亂,到時候,苦的還是老百姓!”
“你全心信任敬重的皇兄竟是這樣一個人,你難道就不覺得心寒嗎?”
“起碼,皇兄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當初若非我苦苦求情,皇兄大可将那些人全都下獄抄家,也就不必事後再做追殺之事。”
“你如此為他辯解,說到底,你還是舍不得跟他的兄弟之情!”
“何止是兄弟之情?他在我心裡,似長兄,似慈父,亦似嚴師……”
薛華斌眼看着豫王神色變幻,眸中滿是痛苦,連抓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就知道這個真相對豫王來說,太過殘忍。
“殿下,您現在打算怎麼辦?”薛華斌主動問。
紀煊回過神來,沉默片刻後,點了燈,将手中的信放到燈盞上燒成灰燼。
薛華斌明白了豫王的意思,也暗中松了口氣,又問:“那剩下一半名單,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查。”紀煊開口,聲音有些嘶啞,“将還活着的,還有那些幸存的家眷,好好安頓。至于死因,就不必查了。”
“是,我這就去辦。”薛華斌沒再多話,起身離開,現在這種情況,他安慰也沒用,隻能靠豫王自己去消化。
馮堇從紫雲庵回來,心情舒暢了許多,今日之後,短時間内豫王應該不會再來騷擾她了。
她敢打賭,豫王絕對不敢真的安排她和俞绮梅見面,因為他不敢讓她知道他對俞绮梅的真正安排。
隻不過,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還是得盡快給自己物色一名品性俱佳的夫婿,好盡快把自己嫁出去,那樣才算徹底斬斷和豫王之間的孽緣。
而且,算算時間,姑母一家也要來京城了,她得盡快給自己,還有三哥都物色一門好親事才行。
隻是,她自己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上哪兒去物色合适人選?
嫡母是不用指望了,除非威脅到她的利益,潘氏素來是對庶子女們不管不問,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
至于父親,那更是個唯利是圖之人。
想來想去,隻能改日托薛夫人幫忙物色一個,薛夫人心善,又認了她做幹女兒,應該會同意幫她。
翌日,早上去正院請安,馮苒竟一反常态,走到她和五姐面前深深行了一禮。
“往日是我行事多有不對,給姐妹們添麻煩了,一直都想跟你們賠禮道歉,隻是我身無長物,唯有刺繡手藝還說得過去,就給你們繡了兩塊帕子算是賠禮。五姐的是鳳穿牡丹,七妹的是寶仙花紋,望你們不要嫌棄。”馮苒說着先後将帕子遞給馮蘅和馮堇。
馮蘅雖喜歡牡丹,但區區一個帕子而已,也不值當什麼,便随手收下了。
馮堇接過帕子,見帕子上的寶仙花紋是以蓮花為主體,中間鑲嵌着幾種其他的花葉,配色很是好看,繡工也很不錯,看起來是用了心繡的。
雖然知道以六姐的秉性,未必是真心悔改,馮堇還是笑着道了謝:“謝謝六姐,六姐費心了。”
“七妹喜歡就好。”馮苒微微一笑。
一回到無塵院,馮堇便讓珍兒把這帕子收了起來,六姐送的帕子,她還真不敢随便用。
馮堇本以為短時間内豫王不會再來騷擾,當她收到豫王的信,邀她明日去城外送俞绮梅離京時,她驚訝又氣惱,驚訝的是豫王竟然真的要送俞绮梅離開京城,氣惱的是他竟然真的想安排她和俞绮梅見面。
不過第二日,馮堇還是出城赴約了,她實在是好奇豫王在玩什麼小把戲。
出城後十餘裡處有條夾道,夾道兩邊各有一座小山丘,左邊山上還有一個亭子。
馮堇到的時候,豫王已經在亭中等她了。
見除了豫王和蒼山,亭中沒有别人,馮堇不免奇怪道:“殿下的那名寵妾呢?”
什麼寵妾?他碰都沒碰過!
紀煊忍了忍,才沒有辯解,隻道:“待會兒她會乘馬車經過此處離京,你若是想當面見她,本王可以讓蒼山攔住馬車,帶她上來。”
馮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她在亭中坐下,盤算着待會兒見到俞绮梅後該問些什麼問題,好揭穿豫王的真面目。
紀煊則是有些忐忑,他之所以放俞绮梅離京,一是因為俞绮梅遲遲不松口承認勾結外敵之事,他也沒有查到她目前有勾結外敵的證據。二是因為,他不想讓阿堇看到他今生有任何惡劣之處。
不過,他放走俞绮梅的條件是,讓俞绮梅配合他,和阿堇見上一面,澄清一些事情。
不一會兒,遠處駛來一輛馬車,待到馬車駛近時,紀煊給了蒼山一個眼神,蒼山便下去攔馬車了。
誰知,蒼山剛下去,對面山上卻突然沖下來幾名蒙面殺手,直沖馬車而去。
蒼山武功雖高,但那幾名蒙面殺手身手似乎也不簡單,蒼山一個人根本攔不住他們所有人。
眼看有殺手朝馬車逼近,俞绮梅性命攸關,馮堇連忙催促還站在亭中不動身的豫王:“殿下快去救人啊!”
“你要本王去救她?”紀煊驚奇地挑了挑眉尾。
“不是殿下去救,難道要我去救?”馮堇反問。
紀煊默了下,他之所以沒有動身,一是想留在亭中保護她,二是在琢磨那幾名殺手的來曆。
但阿堇既然讓他去救人,他若是不去救,難免給她落下一個心狠的印象,說不定還會鄙視他連自己的‘寵妾’都不救。
所幸阿堇身邊還有他之前安排的兩名暗衛隐在暗處,紀煊不再猶豫,施展輕功下山救人去了。
馮堇見豫王下了山,便和珍兒悄悄躲到亭後,她們雖沒有能力救人,卻也不能給豫王倒添麻煩。
看到豫王下山後神勇地打趴兩名殺手,又和蒼山相互配合,把剩下幾名殺手解決,成功救出馬車裡的俞绮梅,馮堇剛松一口氣,一把刀就擱在了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