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去紫雲庵的路上, 馮堇和馮蘅同乘一輛馬車。
“七妹,我幫你求了母親同意,你該怎麼感謝我?”馮蘅問。
“五姐想要什麼謝禮?”馮堇反問。
“聽說豫王花一萬兩銀子拍下了你刻的佛像, 可是真的?”馮蘅問。
這種事稍一打聽就能知道, 馮堇便沒有隐瞞:“确有此事, 不過豫王也隻是為了給災民盡一份善心罷了。且并非是他親自拍下的, 而是他托薛三公子拍下的。”
“我知道,聽說那日宮宴,薛三公子還為你仗義執言了?你老實交代,你跟薛三公子,是什麼時候有的私情?”馮蘅笑着揶揄。
馮堇大吃一驚, 私情?她何時與薛華斌有過私情?
“五姐說笑了, 我和薛三公子素不相識,哪兒來的什麼私情?”馮堇連忙澄清。
“不承認就算了。”馮蘅撇撇嘴, “我也不要别的謝禮, 你就幫我刻一對鴛鴦玉佩吧。”
又是鴛鴦玉佩,上次答應薛夫人的那對鴛鴦玉佩她都還沒來得及刻,而且,不用問馮堇也知道馮蘅要這鴛鴦玉佩是準備送給誰。
若豫王當真重生回來了,看到馮蘅送他的鴛鴦玉佩是出自她的手, 怕是又要暴怒了。
“五姐見諒,我最近忙着準備浴佛節的評比, 實在沒有閑工夫, 且我隻擅長刻佛像, 你還是找别人刻吧。”馮堇推脫道。
馮蘅想了想, 她要這鴛鴦玉佩是打算送給豫王的, 若是讓七妹刻, 反倒給豫王和七妹牽了紅線,那可就不好了。
“也好,那這謝禮就先欠着。等我什麼時候有需要了再找你,到時候你可不許抵賴!”
馮堇松了口氣:“五姐放心,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抵賴。”
一個時辰後,馬車來到城外小青山山腳處的紫雲庵。
一行人下了馬車走進紫雲庵,許是來得早,庵裡還沒有什麼香客,正殿裡是慧雅師伯在當值,馮堇便将嫡母和嫡姐交給慧雅師伯招待,自己則匆匆去了後院。
正好看到淨蓮師姐從房間裡走出來,她忙跑了過去。
淨蓮師姐看到她時十分驚喜:“無塵,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你們啊。”馮堇笑道,見她背着個竹簍,忙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今天不是初一嘛,待會兒香客就要多起來了,我正準備去後山避避呢。”淨蓮答。
馮堇看了看師姐不施粉黛卻勝似粉黛的嬌美面容,心下歎了口氣,就因為師姐生得花容月貌,曾經被一名男香客調戲,後來每逢初一十五香客多的時候,師姐就隻能避到後山去。
本來後山她們是去慣了的,山裡的兇獸也早就被附近的獵戶打幹淨了,應是沒什麼危險的,可前世這一天,師姐竟意外墜崖身亡了。
論理,師姐不是那樣不小心的人啊。怎麼會意外墜崖呢?
無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這一世,她隻要阻攔師姐,不讓她今日上山就是了,等熬過了今天,再叮囑她日後上山時千萬要小心。
“我好不容易回紫雲庵一趟,師姐你就别上山了,好好陪陪我呗。”馮堇撒嬌道。
“好好好,我留在庵裡陪你就是。你也是,這麼久都不回來看看我們!”淨蓮笑着埋怨了一句。
馮堇不是不想回來,而是一回來總會想到慧心師父的死,難免傷心。且紫雲庵地處偏遠,一來一回頗費時間,她平日裡很難溜出來這麼長時間,這才很少回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馮堇打了個哈哈,拉着她回到房間,細問紫雲庵的近況。
得知紫雲庵最近一切都好,鏡花婆婆身體也還康健,馮堇便放下心來。
“你呢,你最近在馮府怎麼樣?”淨蓮問她。
馮堇對于自己在馮府的境況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便道:“我最近和三哥合開了一家玉佛鋪,生意特别好,賺了許多銀子。喏,這張銀票你先收着,回頭交給鏡花婆婆。”
馮堇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她,又從珍兒手裡拿過事先準備好的大包裹打開,說:“這些是給庵中的姐妹們的,你到時候分給她們。”
庵裡的姐妹們都是出了家剃了發的,既用不上簪钗絹花,也用不上香粉錦緞,因而她隻準備了幾匹細布,還有汗巾帕子面脂手膏等小物件。
這些小物件淨蓮是見慣了的,畢竟師妹每次回來都會帶一些,不過當她接過銀票,一看面額是五百兩,頓時吓了一跳:“怎麼這麼多?”
往常師妹也會塞銀票給她,可金額都不大,最多也就五十兩,這次一下子給了五百兩,她哪裡敢收?
她忙将銀票遞了回去,搖頭道:“不行,我不能收。回頭鏡花婆婆知道了又要生氣。”
“我不是說了嗎?我三哥開的玉佛鋪賺了許多銀子,這一點不算什麼的,師姐你就收下吧。”馮堇勸道。
紫雲庵沒什麼名氣,來上香的多是附近的村民,給不了多少香油錢。鏡花婆婆又是個心善的,收養了許多被遺棄的女嬰女童,還收留了許多走投無路的孤女。因而,光是庵裡這麼多人的口糧就得費許多銀子。
再加上紫雲庵年代久遠,定期需要修葺,又是一大筆銀子。
因而她每次來,都要塞些銀票給師姐,回頭再由師姐交給鏡花婆婆。
“真的賺了許多銀子?”淨蓮半信半疑。
“真的,不信我回頭把我三哥叫來,讓他親口跟你說。”
“不用了不用了,我信了就是。”淨蓮不再推托,收下銀票。
馮堇見她這副緊張模樣,訝異道:“你不會連我三哥都怕吧?”
自從之前被男香客調戲後,淨蓮師姐就對陌生男子十分懼怕,可三哥來過紫雲庵許多次,不算是陌生男子了啊。
“我、我沒怕他,我就是,就是……”淨蓮一時也說不出個究竟。
馮堇心下歎息,知道師姐這是心理恐懼,一時半會兒無法克服,所幸師姐生活在紫雲庵裡,很少見男子,應當沒什麼大礙。
“對了,鏡花婆婆呢?”馮堇問。
“應該是在院後菜地裡呢,我陪你去找她吧。”淨蓮說罷拉着她的手往院後去了。
兩人來到院後,果然看見鏡花婆婆正拿着把鋤頭在鋤菜地呢。
鏡花婆婆今年六十又八,身子骨卻還算結實,看她還有力氣鋤地就知道了。
馮堇連忙走上前去,想要接過她手中的鋤頭:“婆婆,讓我來吧,您先歇會兒。”
鏡花婆婆看到她後把臉一闆:“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别再回來嗎?”
馮堇心知鏡花婆婆脾氣雖古怪,心卻是好的,便笑着解釋道:“今日是我母親帶着我和五姐一起過來上香的。”
鏡花婆婆這才沒再說什麼,隻不肯把鋤頭遞給她,堅持自己鋤地:“老太婆我還沒到拿不動鋤頭的時候。”
馮堇沒辦法,隻能和淨蓮一起,在旁邊幫忙拔些野草。
拔着拔着便想起了慧心師父,馮堇忍不住問了句:“婆婆,師父臨終前可曾跟您說過什麼?”
她始終覺得師父的死有蹊跷,不然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突然之間就病死了?連大夫也看不出病症,隻說是師父憂思過慮。可師父平日裡為人豁達,在紫雲庵生活平淡,哪兒來的什麼憂思?
偏偏師父臨終前什麼也不肯跟她說,她壓根不知道師父在憂思什麼。
“你師父還能說什麼?無非是放心不下你們幾個。去去去,别在這兒礙眼。”鏡花婆婆說完便拿鋤頭趕她們走。
淨蓮隻當是婆婆怪脾氣又犯了,拉着馮堇回後院了,馮堇卻明白,鏡花婆婆一定是有事瞞着她們,才故意趕她們走。
隻是,鏡花婆婆不願意說,她也沒辦法逼問,隻能以後慢慢查了。
中午,慧雅師伯安排潘氏和馮蘅馮堇三人一起用了頓精緻的素膳,用完素膳又安排了最好的幾間廂房給她們住,畢竟庵裡難得來一位給大筆香油錢的香客。
馮堇沒住師伯安排的廂房,而是去和淨蓮師姐擠了一張床,倆人躺在床上說着私話,大抵是在庵堂裡格外安心的緣故,馮堇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小青山西面,紀煊剛救下險些摔斷腿的崔太傅,不過崔太傅還是不小心崴了腳,隻能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休憩。
過了一會兒,紀煊坐得不耐煩了,提議道:“太傅,不如我讓侍衛直接背您下山送您回府?”
“不用了,等老臣休息一會兒,自己下山,豫王殿下請便吧。”崔太傅毫不領情。
紀煊沒辦法,隻好改了提議:“這西面的山路不好走,太傅待會兒不如從東面下山,免得再摔傷了。”
“東面山腳有個尼姑庵,老臣不便從東面下山,豫王殿下不必管老臣了,自行下山便是。”崔太傅再次拒絕。
紀煊今日好心來救崔太傅,免得他像上輩子那樣摔斷腿隻能提前緻仕,也免得皇兄失去一位賢臣,可沒想到,這崔太傅非但不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反倒處處防着他。
“太傅執意一個人從西面下山,是想摔斷腿好提前告老還鄉嗎?”紀煊故意道。
“好啊,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這下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崔太傅吹胡子瞪眼道。
“本王若是不安好心,崔太傅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這兒嗎?”紀煊沒好氣道。
“這小青山一無秀景,二無名寺,殿下怎會突然出現在此?定是一路跟蹤老臣來此。殿下不妨說說,您跟蹤老臣,究竟有何目的?”崔太傅目露精光。
紀煊噎了下,重生之事難以解釋,隻好反問道:“這小青山既然一無秀景,二無名寺,那崔太傅又為何會來此遊玩?”
“老臣素來不喜歡遊名山勝地,隻愛爬些像小青山這樣毫無名氣的野山,清靜,自然。”崔太傅哼哼道。
“巧了,本王也不喜歡名山。”紀煊道。
崔太傅震驚于豫王的厚臉皮,幹脆挑明道:“殿下不說,老臣也知道殿下的目的!”
紀煊心下好笑:“那崔太傅說說,本王究竟是何目的?”
“殿下的目的,無非是想借‘救命之恩’脅迫老臣支持殿下。可惜,殿下要失望了,老臣是絕不可能像兩年前俞太師那樣,為了支持殿下,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崔太傅斬釘截鐵道。
聽到俞太師三個字,紀煊心下微沉。
兩年前,他剛滿十六歲,初進朝堂曆練,一日早朝,俞太師突然攜數十官員一同下跪,慷慨陳詞,逼迫皇兄禅位于他。
彼時他震驚又不解,他明明跟俞太師說過他沒有登頂的野心,可俞太師竟自作主張,陷他于不義。
記得當時皇兄神色不大好看,卻沒有當場發怒,而是将‘選擇權’交給了他。
“九弟,你覺得呢?”皇兄當時問他。
且不說他沒有謀逆之心,即便有,大梁的皇位也不是數十個文臣這樣當朝逼迫就能輕易變更的。
他别無他法,隻能跪下恭敬道:“聖上英明神武、千秋萬代,臣弟絕無謀逆之心,望聖上明察!”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說出這句話後,俞太師竟站起身來,指着皇兄破口大罵:“賊子昏君,必将亡國!”說完竟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後來,他再三求情,皇兄才免了俞太師一家的死罪,隻判了男丁流放,女眷充為官妓。而那數十名同黨,則沒有重罰,隻是貶官外放。
可惜的是,俞太師一家老小在流放路上遭遇了山崩,無一生還。俞太師的兒媳不堪受辱自盡身亡,他隻來得及救下俞太師唯一的孫女俞绮梅,收在府裡做了侍妾。好在皇兄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懷疑他什麼。
他卻因為俞太師臨死前的話對皇兄起了一絲疑心,還派人去查了那場山崩,确定隻是意外後,才打消了對皇兄的疑心。
在那之後,他幹脆不再上朝,隻領了個虛職,以免再徒惹事端。
其實從小到大,他為了安立賢一派的心,讓立嫡一派死心,都故意裝出一副不學無術的纨绔樣,甚至不惜給自己扣上諸多惡名。
可立賢一派始終對他不放心,不是派人來刺殺他,就是派人監視他。
府裡的衆多姬妾,幾乎都是别有目的,他沒有殺她們,也沒有趕她們出府,反而故意留下她們,任由她們監視刺探,好安一些人的心。
他本以為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卻沒想到,連崔太傅這樣的中立派都在懷疑他有野心。
紀煊一時心中憤懑:“崔太傅何出此言?本王不過是一介纨绔,滿身惡名,怎敢求太傅支持,更無任何野心!”
崔太傅訝然,他摸了摸有些發白的胡子,打量了下豫王,見他神情不似作假,才幽幽道:“殿下可知,‘過猶不及’這四個字?”
紀煊一時如醍醐灌頂,原來如此,難怪這些年無論他怎麼做,都沒有人相信他,一切竟隻因為‘過猶不及’這四個字!
他越是裝做纨绔,越是‘不學無術’,越是‘暴戾嗜殺’,越是‘好色風流’,就越招人懷疑!
既如此,他便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
紀煊站起身來,朝崔太傅拱了拱手,鄭重道:“多謝太傅,一語點醒了學生,學生感激不盡!”
崔太傅在豫王幼時是教過他的,也記得他是個天資聰穎之人,也因此,豫王這些年的不學無術,才使他有所懷疑。不過眼下看來,倒極有可能是他誤解了他。
“看時辰都過了午時了,老夫也餓了,咱們還是盡快下山吧。就依殿下所言,從東面下山吧。”崔太傅說着撿起一根樹枝當拐杖,準備繞到東面下山。
紀煊一路跟随,隻在山路難走時扶他一把。
紫雲庵,馮堇睡得迷迷糊糊時,手往旁邊一搭,卻搭了個空,她瞬間清醒過來,睜眼一看,師姐果然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匆忙起床出門,正好看到淨岚師妹經過,忙拉住她問:“淨岚,你可看到淨蓮師姐了?”
“淨蓮師姐說你難得回來一趟,特意去後山摘野果給你吃呢!”淨岚指了指後山道。
馮堇心道糟糕,一時也顧不上叫人,自己匆忙就出了後院,一路小跑着上山找人,生怕去遲了一步師姐就跟上輩子一樣墜崖身亡。
所幸山上就那麼幾棵野果樹能在這個月份結果,馮堇記得那幾棵樹的位置,挨個找了過去。
偏偏找完了都沒找到人,馮堇想了想,還有一棵野果樹就在崖邊,雖然還沒到果子成熟的時候,但難保師姐沒有過去碰運氣。
于是,她提起裙擺,快步往崖邊去。
果然,遠遠地,就看到師姐踮着腳尖去夠樹上的果子,她心下一喜,還好師姐還沒出事。誰知,下一瞬,就見一個陌生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師姐身後,看着就不像什麼好人。
“師姐小心!”馮堇連忙大喊,卻還是沒來得及,那人竟一伸手将師姐推了下去。
“師姐!”馮堇嘶喊一聲沖了上去,想要跟那害了師姐的男子拼命,可到了崖邊一看,師姐竟抓住了一根樹枝沒有掉下去,但那根樹枝很細,眼看就要斷了,她忙趴到地上,伸手抓住師姐的手腕,想要把她拉上來。
這時,身後卻傳來那人惡狠狠的聲音:“想要救人?一起下去吧你!”
馮堇連忙用另一隻手扒住旁邊的一截樹根,免得被那人推下去。
“師妹,你快松開我,不然連你也要丢了性命。”淨蓮一邊說,一邊用手去掰她的手指。
“不,我不松手!”馮堇直搖頭,哀求道:“師姐,你再堅持一下,我一定能拉你上來。”
這時,餘光處白光一閃,竟是那人要拿刀砍她的手。
不過,她依舊沒有松手,因為一旦松手,她和師姐的性命就都難保了。
當那把刀砍向她的手時,突然一個暗器飛來彈掉了那把刀,緊接着一個黑衣人出現,與那人纏鬥起來。
馮堇慶幸不已,連忙用最大的力氣去拉師姐,卻還是拉不起來,正沮喪時,一隻大手覆在了她手上,一個用力,将師姐提了起來。
見師姐被甩上來後跌坐在地上,馮堇正要上前看看她有沒有受傷,才發現她的手還被人握着,她擡眼一看,才知握着她的手的人,不是剛才那個黑衣人,而是豫王!
她驚詫不已,連忙掙脫他的手,行禮道:“多謝豫王殿下相救,民女感激不盡!隻是,殿下怎會在此?”
紀煊方才陪着崔太傅一起繞到東面下山,途中突然聽到阿堇的聲音,猜到她有危險,他連忙循聲趕了過來,卻遠遠地看見有惡徒拿刀砍向她的手,他心口一窒,就見暗衛及時出現彈掉了那把刀。他暫松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幫她把人拉了上來。
面對她的質疑,紀煊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段時間他刻意沒再出現在她面前,可沒想到,今日竟在這小青山上偶遇了。
仔細回想了下,她幼時生活的紫雲庵,好像就是這小青山腳的那座尼姑庵。
偏偏這時,蒼山竟背着崔太傅出現了,他将崔太傅放到地上後,立刻跪下請罪道:“屬下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這時,那惡徒見勢不妙,不再纏鬥,匆忙逃跑了。
“去把人抓回來,要活的!”紀煊冷聲道。
蒼山立馬和暗衛一起追了上去。
崔太傅看了眼場中的情形,了然道:“難怪殿下剛才一下子跑沒影兒了,原來是為了英雄救美啊!”
馮堇見這老頭衣着樸素胡須發白,但氣勢卻不弱,不免疑惑道:“這位老人家是?”
“老夫姓崔,小娘子叫我崔老伯便是。”崔太傅和氣道。
姓崔?馮堇一時心中大驚,難道是崔太傅?前世隻聽說崔太傅摔斷了腿,提前緻仕回鄉,卻不知具體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摔傷的,難道就是在今天?
眼前這位崔老伯雖然拐着根樹枝,卻不像是摔斷了腿的樣子。
莫非,豫王真的同她一樣重生回來了?她來救師姐,他則來救崔太傅?
紀煊眼見着馮堇臉色變幻,便知道被她猜到了。
他心思急轉,今日之事,他既不能讓她知道他是重生的,也不能說自己是跟蹤她來的,那麼,就隻有一個解釋。
“本王今日與崔太傅相約,一起來這小青山遊玩,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姑娘,真是巧了。”紀煊說罷,給崔太傅使了個眼神。
崔太傅雖不知究竟,卻還是順着他的話道:“不錯,今日天氣晴好,老夫便和豫王約着一起來爬山了。”
馮堇心下狐疑,前世沒聽說豫王跟哪個朝中大臣有結交啊,但崔太傅既然這麼說了,應該不是作假。
“原來是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既傷了腳,這些日子可要好好休養,别再出門爬山了。”馮堇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因為她隻記得崔太傅前世是在這段時間摔斷腿的,卻不知具體是哪一天。
“多謝小娘子關心。”崔太傅笑呵呵道。
紀煊聽出了馮堇話裡的委婉之意,卻也沒有說什麼,因為崔太傅今日這一劫算是已經過了。
馮堇見師姐還坐在一旁沒有起來,忙走了過去,關心道:“師姐,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兒了?”
“左腳好像扭傷了。”淨蓮師姐小聲道。
馮堇忙幫她挽起褲腳,脫了鞋襪察看傷勢,見腳踝處雖紅腫一片,但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便略放下心來。
正要伸手幫師姐揉揉腳踝,卻見師姐突然把腳縮了回去,一臉驚恐地看向她身後。
馮堇心下訝異,回頭一看,隻見豫王正目光灼灼地往這邊看,明明師姐吓得把腳縮回了褲腳下,他竟還不知收斂!
想到師姐花容月貌,萬一被豫王這登徒子觊觎上了,落得她前世的下場,那就慘了。
馮堇于是兩臂一張,擋在師姐面前,怒視豫王,咬牙切齒地罵了句:“色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