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晌午,宣平侯府的壽宴結束,劉佩珊跟着母親離開,卻借口要去買香粉跟母親分開,讓車夫繞路從豫王府門前走。
車夫心下歎了口氣,小姐每回出府,都必要從豫王府門前繞兩圈,就是為了偶遇豫王,可往往十回裡也未必能見到豫王一回。
心下再腹诽,車夫也還是熟門熟路地駕着馬車往豫王府方向去。
快到豫王府時,遠遠地卻看見一個粗衣布服的年輕女子正與豫王府門前的守衛糾纏不休。
“大哥,求求你幫我通傳一聲,豫王殿下若知道是我,一定會見我的。”吳綠柳說着将銀子塞給守衛。
“王爺被聖上禁足一個月,在此期間概不見客,姑娘還是回去吧。”門衛沒接銀子。
“可王爺答應過我,要帶我進府的。”吳綠柳堅持道。
“你是何人?王爺何時說過要帶你進府?”守衛質問。
“不瞞大哥,昨晚王爺就是為了我才傷了陳家二少爺的。王爺因為我被禁足,我自然要進府侍奉王爺了。”吳綠柳急切道。
守衛打量了她一眼,猶豫了下,還是沒有放行:“姑娘見諒,沒有王爺的吩咐,我等不敢放任何人進去。”
事實上,早在這姑娘來之前,王爺就出府了,因而在王爺回來之前,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人進府的。哪怕這姑娘很有可能是王爺的新相好。
吳綠柳見好說歹說守衛都不肯放她進去,便一閃身打算從旁邊溜進去,可沒走兩步,一把鋒利的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閑雜人等膽敢強闖王府者,殺無赦!”守衛冷聲道。
吳綠柳吓得連忙後退,不敢再硬闖,隻是到底不甘心,便在巷子拐口尋了個角落待着,打算晚些時候再找機會混進王府。
馬車裡,劉佩珊皺了皺眉,讓人去打聽了下,才知道豫王被聖上禁足了,而害豫王被禁足的,正是這個粗衣布服的民女。
劉佩珊讓車夫将馬車駛近些,掀開車簾打量了下這個民女,見她不過略有姿色,便鄙夷地放下簾子。
區區一個普通民女,憑什麼引得豫王為她出手?她害得豫王被禁足,竟還有臉來豫王府糾纏?
豫王既然沒放她進府,便說明昨晚之事,豫王不過是一時心善,并非是瞧上她那點姿色。
一旁丫鬟梅香見小姐面色不渝,當即善解人意道:“小姐,這女子害了豫王,還敢來王府糾纏,恁地厚臉皮,就該給她點顔色看看,看她下次還敢不敢糾纏豫王?”
劉佩珊心中本就有氣,聽梅香這麼一說,便點了點頭:“是該給她點教訓。”
“是,奴婢這就去辦。”梅香主動請纓。
蹲坐在角落的吳綠柳先是見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近前,車簾掀開,隻見裡面一名豔若桃李的美貌千金朝她看了過來,不過隻一眼,車簾便放下了。
緊接着,馬車上下來一名年輕漂亮的姑娘,看發髻像是丫鬟,可看衣着打扮,卻比往日裡見的商戶小姐還貴氣。
吳綠柳心想,這是哪家的丫鬟,竟能穿這麼好的衣裳?若她能進豫王府做個侍妾哪怕是通房,也一定能穿上比這丫鬟更好的衣裳。
馬車離開後,那名穿着貴氣的丫鬟走到她面前,問她:“豫王殿下就是為了你閹的陳家二少爺?”
吳綠柳雖納悶,卻還是點了點頭,誰知下一瞬,她頸後一痛,暈了過去。
紀煊下午回府後,聽下人禀報說吳綠柳來王府求見過,他皺了皺眉,難道臨漳伯那老東西還不收斂,又找她麻煩了?
他本不耐煩管吳綠柳的事兒,但想着救人救到底,便讓人去吳家看看,省得吳家真的因此遭了難。
對紀煊而言,吳家的事不過是小事,阿堇的事才是大事。
為免阿堇再被人欺辱,他派了四名暗衛去馮府輪班守護,确保阿堇的安全。
至于他自己,隻能等天黑了,再過去看看她。
馮府,馮堇帶着上次婉柔送她的補品去看三哥。
到了前院卻碰巧遇上剛從外面回來的大哥,想到剛才在夢裡大哥質問她的那些話,馮堇略帶歉意道:“大哥,七娘今日有負所托,沒能看好六姐,讓您失望了。”
馮昌毅見她微低着頭,似是怕他責備她,便放緩語氣道:“七妹不必自責,今日之事是六娘過激了,不過她也有她的苦衷,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七妹不要怪罪她。”
馮堇心下好笑,六姐做的惡事,大哥憑什麼代為道歉?說六姐有苦衷,有苦衷就可以随意誣陷她麼?六姐今日那般誣陷她,她怎麼可能輕易就原諒?
馮昌毅見她默不作聲,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隻好道:“父親已經罰了六娘禁足,命她好好反省,等她反省好了,我讓她親自去跟你賠禮道歉。”
馮堇知道大哥是想要一家姐妹和睦,隻她和六姐如今徹底翻了臉,和五姐更是有前世之仇,怕是永遠都沒辦法和睦了。
“賠禮道歉就不必了,隻要六姐日後别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再同她計較。”馮堇說完微微行禮,擡腳離開了。
馮昌毅看了眼她的背影,心下有些訝異,七妹以前脾氣最軟和,今日怎麼好像變了許多?
轉念一想,七妹今日受了委屈,有些脾氣倒也正常。等她氣消了,他再好好同她說一說。一家子姐妹,哪兒有隔夜仇?
馮堇來到三哥的院子,剛進房間,就見三哥興奮地朝她招手。
“聽成章說正院晌午鬧了好大一場,快來跟三哥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堇見他一臉八卦,心下歎了口氣,但還是走到床邊坐下,将今日之事,連同在宣平侯府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
馮昌桦本來趴在床上,聽了不到一半,便要摟袖子下床找那些人算賬,被馮堇硬生生給按住了。
等到全部聽完,馮昌桦氣得背後傷口都疼,咬牙切齒道:“一個兩個的,是欺負我現在趴在床上不能動麼?等我好了,看我怎麼收拾她們!”
馮堇聞言瞥了他一眼,涼涼道:“給我扣上克父克母惡名的是潘老夫人,當衆打壓我的是母親,诋毀誣陷我的是六姐,偏聽偏信險些冤枉我的是父親,這些人裡,你能收拾哪一個?”
馮昌桦一時有些讷讷,這些人裡,不是父母長輩就是他親妹妹,還真不是他說收拾就能收拾的。
馮堇見他這副模樣,心下歎息一聲,所幸她也從未指望過他能幫她報仇,隻道:“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六姐雖诋毀誣陷我,她自己也沒讨到好。”
馮昌桦頓時急了:“怎麼能就這麼過去了?别的事就算了,潘老夫人污蔑你克父克母,這件事咱們必須得澄清!”
“這種事如何澄清得了?還是别白費功夫了。”馮堇不以為意。
馮昌桦見她一臉不在乎,隻好等過些日子他養好傷再去想法子澄清。
想到今日七妹受了這麼多委屈,被這麼多人聯合起來欺辱,他這個做哥哥的,卻毫不知情,更别提當場護着她了,馮昌桦心裡便十分愧疚。
馮堇見他面露愧疚,心想這倒是個規勸的好機會,便開口道:“三哥,你可曾想過,為什麼是我?”
“什麼為什麼是你?”馮昌桦不解。
“為什麼潘老夫人要給我扣克父克母的惡名,為什麼母親要當衆打壓我,為什麼七妹不挑别人而專挑我來诋毀誣陷,為什麼父親甯願信七妹也不願意信我?”
“因為、因為你好欺負?”馮昌桦猜測。
“為什麼我好欺負?難道我長了一張軟弱老實任人欺的臉?”馮堇又問。
馮昌桦連忙搖頭,七妹長得精緻靈透,和軟弱老實沒有半點關系。
“既然我沒長一張軟弱老實任人欺的臉,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好欺負?”馮堇循循善誘。
馮昌桦仔細想了想,恍然道:“因為沒有人護着你!”
“不,”馮堇搖了搖頭,“我有三哥相護。在馮家,三哥是我唯一的依靠。三哥若能有出息,别人看在三哥的面子上,便不會欺負我。”
馮昌桦這才明白她兜了一大圈子的目的,原來又是勸他上進,若是往日他定會覺得不耐煩,可現在,他想通了。
七妹說得對,他是她唯一的依靠,隻有他出息了,那些人才不會再輕易欺負她。
“七妹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争取考中進士當上大官,到時候我看誰還敢欺負你!”馮昌桦認真道。
馮堇見他終于想明白了,心裡十分欣慰,笑着糾正道:“我勸三哥多讀書,隻是因為讀書能明理,并不是一定要三哥考中進士當大官。要想有出息,也并非隻有科考這一條路子。”
馮昌桦有些迷惑:“除了科考當官,還能有什麼路子?”
馮堇心想,科考當官雖是一條青雲路,可對三哥這樣不喜讀書的人而言,卻未必是一條好路子。
前世她耐不住三哥的請求,求豫王給三哥謀了個官。可後來三哥卻陷入别人的圈套,收了别人賄賂的金銀和美人,又辦砸了差事,最後還成為别人攻讦豫王的工具。